段文鸳突地攀住了姐姐的手臂,笑嘻嘻地讨好道:“下一次再有世家聚会,姐姐带我去,好不好?我也想见识见识啊!”
段文鹭深深地凝着她:“鸳儿,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啊!”段文鸳忽闪着大眼睛,真得不能更真的样子。
“可是,你之前还说,最讨厌那种做作浮夸的场合的。”
段文鸳哑然。这是自家打自家脸吗?早知道不说那种话了!真是的!
车行辘辘,窗外的风景也变了又变,离京师越来越近了。
段文鸳倚着车窗,瞧着外面的景致,思绪飘飞到很远很远。
和阿意第一次相见的光景,她记得清清楚楚。她x_i,ng子素来活泼,不喜欢父亲那套大家闺秀的教育方式。自家姐姐端庄素雅,看着是极赏心悦目的,打交道也和婉舒服。不过啊,若是要她也成了姐姐那样的人,她真真会疯掉的。
那次,她贪恋府外的热闹,就带了贴身服侍的小丫鬟,偷偷从府中后门跑了出去。府外面的世界,远比她见惯了的要大,也更复杂。比如,她之前从没想到,这世间会有人穷得吃不起饭,会有人穷得医不起病。
这里是大周京师啊!竟然会有这等事!段文鸳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城中偏僻的小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段文鸳吓坏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有路人围了上来,可是他们只是指指点点的,却没有哪怕一个人出手相助。唯有面容清秀的年轻后生,彼时男装打扮的阿意分开人丛,俯下.身按住老婆婆的人中,待她清醒过来后,又为她把脉。
段文鸳对这个俊秀的后生大有好感,她觉得这人是和绝大多数人不一样的存在。两个人就这样相识了。
后来,段文鸳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这个叫阿意的年轻人总是出现在自家府邸的附近。按说,段府附近所居者非富即贵,不该有寻常医馆啊。
段文鸳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看来,也许——
她眼珠转着,转到了自家姐姐的身上。会不会和姐姐有什么关联呢?
如此想着,段文鸳朝姐姐身边蹭了蹭,“姐姐,你和施家长女很熟吧?”
段文鹭闻言,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自然一瞬,便又回复了平静,淡道:“并不是特别熟,只是前些时日,在英国公府中多说了几句话。”
段文鸳眼睛一亮:“景子乔?不是说他家夫人刚刚过世吗?”
段文鹭面容古怪:“你倒知道的多!”
像是怕妹妹多想似的,她又坠上一句:“是英国公的嫡妹,邀了各家闺秀过府一聚。”
段文鸳“哦”了一声,迫不及待又问道:“那姐姐可知道,施家长女为什么要做男子装扮啊?”
段文鹭秀眉微蹙:“鸳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段文鸳笑得无害。
段文鹭眸光凝在妹妹的脸上一瞬,探究,方道:“想来是为了在外面行走方便吧。施家是岐黄世家,族中子弟没有不j-i,ng通医道的。而且,他们家的规矩,医道多不由自家人亲传,仿佛是怕医术越走越窄,不能兼容并蓄的意思。所以,施家人,大多拜了当世名医为师。施姑娘怕就是这种状况。”
“姐姐知道的可真多!”段文鸳小声道,似嗔似怨。
段文鹭瞥她一眼,尤其她那酸酸涩涩的小腔调,越品越觉心惊。
“鸳儿,”段文鹭语重心长道,“你安分些吧!如今世道不安宁,父亲为官不易,你可少让他老人家c,ao些心吧!”
“世道不安宁?这话从何说起啊?”段文鸳直觉姐姐的话中大有门道。
段文鹭撩起车帘,朝外面看了看,又掩好车帘,压低声音道:“鸳儿,你也不小了,外间的事也该知道些,不能总是浑玩浑闹的。”
母亲早逝,长姐如母,段文鸳从来都是知道自己的姐姐稳重端庄,没少替父亲分忧的,有姐姐在,她就觉得心里格外安稳。可是,就算是姐姐,说她整日只知道浑玩浑闹,段文鸳也是不服气的。
她幼承庭训,虽然于女红针线上不敢恭维,但饱览群书她觉得自己完全当得起。尤其是,对本朝的政事、史事,段文鸳是十分了解的。她只恨自己晚生了几十年,无法追随高祖皇帝攻伐天下。每每想起,都引为憾事。
“姐姐吓唬我,”段文鸳不快道,“现下天下承平,哪里有什么世道不安宁的说法呢?”
段文鹭叹口气,她知道自己这个亲妹子聪明又博学,x_i,ng子也顽固,不与她把道理说清楚,她是不会听从的。
“你道父亲要我们速速回京是为了什么?”段文鹭的声音压得更低,“东宫有变,边关生异,还不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呢!你我皆是弱质女子,住在别院父亲怎么能放心呢?”
“东宫有变?”段文鸳惊大了双眼,“怎么会呢?东宫是多好的人啊!温文又守礼,最是和气不过的。我还记得他前年来见父亲,谦谦君子,一点儿架子都没有,怎么会做出……”
她以为是东宫对当今行了不臣之事。
段文鹭慌忙喝断她的话头:“鸳儿!关于东宫,以后……尤其在京中,万万不可与人提起!这是要命的事!你可记住了?”
段文鸳惊诧地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段文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严肃,悄声道:“我们回到京中时,恐怕东宫,已被当今废了。”
半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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