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重秋苦苦一笑道:“我这身子铁打不坏,吃上两记奔雷掌又有什么大碍…只是没想到卧床几日…身边的人,就又少了一个…”
雷敬春自从听说路钦良死了,便知他这心肠柔软的哥哥,定会伤怀。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靠在哥哥肩上,然后安慰他道:“尉狸死了以后,路狼就一直不太对劲,如今也算是去九泉之下相见了。你就别太伤心了。”
雷重秋把他脑袋推开,往边上挪了挪,怅然道:“情深刻骨…难能同生…唯有共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雷敬春又蹭到他身边,将他胳膊一挽,轻声道:“幸与不幸的,也只有他二人知晓。你就别c,ao心了。我问你,爹爹真的,快找到那什么神兵利剑了?”
雷重秋挣脱开弟弟的手臂,道:“是啊…依着那些琴谱诗句,等到寒月冬至,应该就能把东西取出来了。”
敬春明媚一笑,道:“等帮他把那些东西找到了,我们就走吧?他处心积虑找了这么多年,我们助他达成所愿,也算能报他养育之恩了。”
雷重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即便弟弟不说,他也早就动了远走的心思,可临到眼前,他又不太放心。他原本是想,自己独自逃开,留下敬春照看爹娘,他若是不听话,还有路钦良和沈欢守着。可依着如今的形势看来,自己非但走不了,还被锁的更严实了。
重秋长长的叹了口气,往身边的石桥柱上一靠,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雷敬春倒是看的开,他两腿一盘,往地上一坐,就开始畅想出了庄子以后的生活。“哥,”敬春娇娇一笑道:“你倒是说说,你想去哪里啊?”
雷重秋动动眼皮,低声道:“去东京…”
雷敬春点点头说:“好似是不错,你上次从东京城里带回来的那些小东西,我都留着呐,确是j-i,ng巧可爱。那我们冬至一过,便离庄东去,说不定,还能赶在汴梁城里过个年!话说你去年元夕便是在汴京过得吧?可是热闹?”
雷重秋突然想到,其实弟弟也与自己一样,在这清清冷冷的万钧庄中长大,何曾真的尝过世间温情。也正因如此,他才总对自己抱有这异常怪异的感情和期许。他心头一软,琢磨片刻,便将自己上次在东京城里游的园,观的舞,赏的花,遇的人慢慢的说与弟弟。他看弟弟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忍不住走过去,揉揉他的头道:“人间仙境,名不虚传。等放下爹爹的事,我便带你去看看吧。”
敬春自是开颜,一把搂住哥哥。雷重秋死命把他推开,怒道:“别闹!”
敬春哪肯听他的,一股脑的往他身上蹿,吓得雷重秋拔腿就跑。敬春一面笑着,一面追他而去。
是夜,万钧庄里逐渐暗了下来,佛堂之中烛灯摇曳,一华服妇人双掌合十,跪在蒲团上,喃喃念诵着什么。文夫人听到身后传来叩门之声,便缓缓起身,走到门前,推门一看,见是万钧少主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向她微微一笑。文夫人对雷重秋没有太多的感情,既无关怀,也无责骂,名为母子一场,不过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她轻声问询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雷重秋向她躬身一拜,道:“故人西辞,重秋难眠…想借夫人佛堂一用,求佛祖佑他,莫要徘徊留恋,早入轮回…”
文夫人听出来他这是要给路钦良上香,便将他迎进来,亲自取了长香三支,小心交给他。雷重秋重重谢过,捏着长香,跪拜在佛龛面前,低声念道,我们相识一场,少说也得十年又多…你原先总骂我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没有半点铁血男儿的模样…现在想来,也确是如此…重秋力薄,承不了爹爹的衣钵,本想着还有你们能伴他左右…谁曾料到天意这般难测…肖伯伯,尉姐姐还有你…一个一个离他而去…我…”重秋心中凄苦,喉头哽咽,不免s-hi了眼眶。他抬起袖子,抹去泪水,默默啜泣两声。
文素英在旁看着,心里也有些不忍。她嫁到雷家二十年,看着雷重秋一点一点长大,虽不疼爱他,也知这孩子甚是可怜。他活在自家庄子里,却无依无靠,常伴父母身旁,却始终板着个脸,难见半点笑颜。他不是个讨巧的孩子,只是守着自己的本分,唯唯诺诺的混着日子。他似乎生来便没有习武的天赋和悟x_i,ng,是以勤学苦练这么些年,身上的修为,还不抵敬春一半。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雷震对他再冷漠,一日两餐。他都会算好时辰,送到雷震身边,风雨无阻,终年不歇。他悉心料理一庄子人的饮食,日日不重,月月有新。
文素英还记得他上次自东京回来,给他们每个人都带了礼。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倒也能看出他用了心思。至于雷震手下那些人,文素英与他们更是没什么往来,只是觉得一个个都戾气甚重,心怀鬼胎。敬春整日胡作非为,雷震不管,她也管不住,只能常伴佛前,为他积些功德。她静静看着眼前这个满面泪痕,凄凄冷冷的年轻人,觉得他好似就不是这个庄子里的人一般。
她愣了会神儿,听雷重秋又道…爹爹这些年一直在找的东西,总算是凑齐了…他前几日带回了芙蓉游和松弦弄…虽不知是怎么拿到的,不过终于能了结他的夙愿…你既已离去…便将生前的执念都放下吧…你与尉姐姐若是有缘,来生必能再续…重秋若是无法寻得你二人尸骨,也会在庄子后山为你们立上衣冠冢…生不能同衾,死却能同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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