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唇角擒着得意的冷笑,那日里方氏与这江氏对她无礼,给了她好大一个没脸,今日里她定要把这场子找回来。
靖王府是势大根深,但到底要顾忌孝道论理,方氏再如何不屑她,总归要顾忌孝道,她可是方氏嫡母的嫡亲兄嫂,在礼法上,那可是方氏的嫡亲舅母,板上钉钉的长辈。
方氏在王府敢给她没脸,但在人前,也要给她几分薄面。她就不信了,大庭广众之下,方氏还敢真的不敬她这个长辈?
而眼前这个江氏,周氏就更不放进眼里了。一个没落贵族之女,娘家又远在京城,又只是庶出,能嫁入靖王府已是勉强至极,还敢阻挡丈夫纳妾?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
总兵夫人望向晚情的目光带着丝丝慈爱,“今儿个高兴,又见李夫人这般俊俏伶俐,心中甚是高兴。只是李夫人这身子却是单薄了些,李大人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李夫人这么单薄的身子,恐怕无法侍奉李大人尽兴吧。今儿个我给李夫人做个人情,让李夫人家的孙女给随你回王府去,替你分忧解劳可好?”
晚情依然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道:“王府别的没有,就丫环多。岂能用表妹去侍候?也太没规矩了。”
“这丫头是丫头,丫头再如何的本事,到底没有嫡亲表妹来得知冷知热是不?李夫人,等会子去我的后屋,让你见见李家孙女,就把她领回去吧。相信李佥事见你如此识大体,肯定会高兴的。”总兵夫人话虽说得慈爱,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或许,连她都没把晚情放眼里吧。
王府的长媳,可以唬唬外人,却唬不到她。
晚情一脸为难,“夫君是否要纳妾,这可是家里头长辈说了算的,我一个新婚妇人,可没有罢喙的余地。夫人可真是为难我了。”
总兵夫人道:“怎会呢?你虽说是新婚,到底也是正经主母,主母作主给丈夫纳妾,那是天经地义的,想必外人也会说你贤惠大度。”
晚情轻描淡写地道:“外人说什么,评论什么,又与我何干?”
如此光棍的话,倒让在场诸位夫人都愣在当场。有的直叫好,说晚情果真光棍,有胆色,经得住刁难。也有的暗自皱眉,觉得晚情太任性了,一个才刚进门的小媳妇,正是低眉顺目兢兢业业过日子的时候,若再得罪上峰夫人,让上峰夫人落了个好大没脸,这对丈夫的仕途影响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明白的。
总兵夫人也不料晚情会如此回答,不由沉了脸色,微微加重了语气,“李夫人,你这话可就不妥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娘家远在京城,又孤身一人嫁入王府,这没个亲长在身边指点撑腰,在婆家未免兢兢业业,若是能作主给丈夫纳妾,于你的名声自是有益的。”
晚情横了总兵夫人一眼,亦加重了语气,“我的名声有益与否,与夫人何干?”
“……”
晚情冷笑一声:“夫人到底是一片好意,但妾身却不能心领。”
周氏气极,阴阳怪气地地道:“蕴涵媳妇可是嫌弃我孙女不配入靖王府?还是觉得,总兵夫人不配替你作主?”
晚情看她一眼,淡道:“舅婆这话差矣。就是因为舅婆的孙女是夫君的嫡亲表妹,而舅婆又是婆母的嫡亲舅母,这表妹若是做了妾,岂不让舅婆一家没脸?”
周氏滞了滞,沉声道:“嫡亲表妹再作儿女亲家,便是亲上加亲了,如何会没脸?”
晚情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遇到过如此不要脸之人,一时间没了应对,总算她脑子灵活,连忙把丈夫交代给她的话抛了出来,“舅婆,不是我不愿让表妹进门,实则是……”
“是什么?”周氏逼问。
晚情一脸无耐,“实在是我家夫君,您的嫡亲侄孙子,不愿享齐人之福,所以特意交代过我,若是舅婆仍要一意孤行,可就怪不得他不给您脸面了。”
有人捂嘴闷笑,这周氏强行要把孙女塞过去给人家做妾,人家还不愿要呢,还真真是没脸到家了。
周氏气得面色涨红,沉声喝道:“胡闹!长辈赐,晚辈不敢辞。蕴涵侄孙一向识大体,谨守礼数,怎得连个道理都不懂?”她望了总兵夫人一眼,一脸的沉痛,“就算他不把我这个长辈放眼里,可总兵夫人亲自说项,难道连总兵夫人的面子也不给吗?”
总兵夫人一听连李蕴涵都不同意纳李家表妹为妾,心下倒是有些后悔,闻得周氏这番话,抿了抿唇,并不言语。
晚情声音清冽,“那日在王府,晚情跪着听舅婆训戒时,母妃曾对晚情说过一句话,我家夫君虽只是王府庶子,但总归是天家的骨肉,晚情不才,沾了夫君的光,亦有幸成为天家儿媳妇。母妃还训戒晚情,只有天家人物才有资格让晚情跪着听训,旁人,可没那个资格。至于塞人赐妾什么的,母妃也训戒过晚情,就算是天家人物,也得挑挑身份,而旁的送的赠的,喜欢就要,不喜就丢了去,谁敢说我一声不是?舅婆,您虽然也是夫君的长辈,可这母族娘家长辈,比起正经宗室里的长辈,到底又退了一射之地。所以,为了宗族礼法,舅母日后休得动不动就把训戒的话挂在嘴边,以免闹了笑话。”
晚情这话不轻不重,温婉动听,但厅子里却鸦雀无声。
众人全都直愣愣地望着这个据说是没落贵族之家的庶女。人家是庶女不假,是没落贵族也不假,可这温婉中带骄傲,和气中带刚毅的性子,谁能学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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