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来越想知道他那颗紧闭的心中究竟在想着一些什么因为他们同属演出组的骨干,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她比他大两岁,但是他发育得很好,他差不多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他们不是搭挡,她演a角,和一个名叫温建华的男兵配对;他演b角,和一个名叫皇甫群英的女兵配对,但是有时候,如果温建华生病或者什么的,她就会请他帮着她一起练功。她喜欢他来做她的搭挡,他和温建华不一样,温建华总是又惦记着表现自己,急切地把每一个动作都当作亮相,你对他的一招一式都无可挑剔,但你总觉得他缺了点儿什么。而关京阳就不一样了,他能使你感到你的另一个灵魂,使你冲动,浮想连篇,通身充满灵感,使你有一种创造和飞翔的yù_wàng,他会一步一步地启发你,诱导你,让你在舞蹈语汇的王国里淋漓尽致地流连、畅快毕露地旋转、充满信心地腾跃,他能给你一种渴望想象和倾吐的力量。这种机会不是太多,因为即使温建华不在,他和皇甫群英也有每日的功课必做,可是他们却有了一次比这更好的机会。有一次温建华回云南老家探亲,宣传队突然接到演出的任务,而且指定演白毛女,宣传队领导安排他来顶温建华一角出演大春,演喜儿的自然还是她。这是他们俩头一回正式做为搭挡同台演出,不知为什么,她有些紧张,她一向是从容的但这一回她却有些紧张,她怕她会演砸了。灯光亮起来,大幕徐徐拉开的时候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他在一边看到了,走过来,他看着她,在他那线条柔和的嘴唇边挂上一缕轻轻的微笑。她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好像有一只温柔的手从她心口轻轻抚过,她恢复了以往的自信。他们同时向对方轻轻地点了点头。长笛响了起来,接着是小提琴。她合上了眼,又睁开,提气,张开手臂,绷腕翻足,踮着脚尖像一汪清泉似的流出了帷幕。整个剧场都被她那清纯脱俗的出场亮相征服了,全场的观众都屏气静心,看着她在满天的雪花中翩翩起舞。接下来她越来越有信心,她知道她已经把握住了自己和观众,她一场比一场跳得更好,一场比一场跳得更出色。到走出山洞那一场时,他们重逢了,这一场他们有了更多的对手戏。他带着她旋转,他召唤着她跳跃,他托举着她在空中缓缓飞过。他站在那里,朝她伸展双臂,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她朝他奔去,他接住她,轻轻地将她托举起来。他的手在她的腰间妥贴而有力,她感到她的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点燃了,照亮了,启动了。她依依不舍地脱离开他的怀抱,一连串的旋转,站定。现在她要做那个大难度的动作了。她朝前奔去,朝着山洞外奔去,朝着升起的太阳和新的生活奔去,她高高地跃起来,两条修长的腿在空中一字劈开,上身后仰,头轻盈地接触到了脚跟。这就是那个叫作倒踢紫金冠的动作,她做得漂亮而成功,从来没有这么成功整个剧场掌声雷动。她突然想起来了,她想起她曾为学员队做过这个动作,那个时候他就在场,只是她并没有留意他,现在他在场,她又做了这个动作,但是她的这个动作却有了灵魂,有了生命,有了出神入化的魅力,是他使她脱胎换骨了她的眼睛模糊了,泪水涌了出来,她就那么流着泪跳完了整场戏。终场的时候,她和他作为主角站在前台,首长们上台来和他们握手。首长握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小鬼,跳得不错。她笑了,笑得很害羞。他就站在她的身旁,她无意识地朝他靠了靠,她突然发现,她在他身边竟有了一种小妹妹的感觉,她为这种感觉心里一阵乱跳。那一夜,她很久很久没有睡着,她头一回失眠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快乐,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障碍,他们的接触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他们的交谈也更随意、更深入。他们都看出对方对自己的钦慕,他们都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钦慕,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意识到了对方对自己生命体验的重要性。但是有一层纸没有被捅破,也许大纯洁了他们没有想到把它捅破,也许太美好了他们没有狠心把它捅破,也许太羞涩了他们没有勇气把它捅破,反正,他们一直保持着那种亲密而又纯洁的关系,直到三年以后。那一年,关京阳十八岁,余兴无二十岁,他们在这一年成熟多了,照理没有什么事可以使他们改变,也不该有什么使他们改变,可是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事情是由一封信引起的。那一天关京阳接到一封家里的来信,信是母亲写的,母亲在信中告诉他,朱妈病了,发高烧,经查是患了肺炎,老人在睡梦中都在念叨着京阳的名字。关京阳看过信后,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寝室里,望着墙壁出神。关京阳从小由朱妈带大,小时候他吃过朱妈的奶,家里不顺那几年,又是朱妈把他带到了山东海城,朱妈带他带得珍贵,只差没有珍珠似的含在口里了。打小时候,关京阳就把朱妈当成自己最亲的亲人,他熟悉她那温暖的怀抱,熟悉她那快人快语的谈吐,直到五六岁的时候,他晚上睡觉,还吮噙着朱妈的奶头入睡。后来回到家里,母亲坚决不让他跟着朱妈睡,为此他大哭大闹了好些日子,甚至很长时间都躲避着不肯与母亲亲近。他十五岁离开家,当上了兵,他还是个少年,如果对家里有什么牵挂,那牵挂最多的不是父母,不是兄弟姐妹,而是朱妈。他管朱妈叫干娘,这个称呼是海城那几年延续
喜欢我是太阳请大家收藏:(m.csanma.com),bl文库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