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着看向了阿罗藏,平静地等待着他决定我的命运。
自来到这片海底废墟,我心中的情绪便全都消失了。爱恨恐惧离我远去,唯有麻木长留心间。
阿罗藏的话我并非不能理解,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如果此时他叫我即刻自戕,我怕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做。
“简简单单杀了他的确太便宜他了。”阿罗藏满是仇怨地瞪着我,有一瞬化出魔相,脸骨歪曲,仿佛有头黑龙要撑破他的皮肤朝我扑来。但很快他又收回了魔相,一手按在自己脸上,吃力地喘着粗气。
他的属下见他如此,纷纷上前关心:“魔主!”
阿罗藏平息一会儿,并不理会他们。视线从我脸上收回,对跪在地上的墨雀道:“他是你的了。”
墨雀垂下脑袋,声音一如既往,并没有太多喜悦:“是。”
很快,她带我远离主殿,去了废墟深处。那应该是她居住的地方,石头的建筑,外观破旧,里面倒还算好,只是瓶瓶罐罐颇多,混合成一种古怪的气味。
“躺到床上去。”她指着房里唯一的石床命令道。
我乖乖躺到上面,接着耳边传来金石之声。一条锁链宛如巨蟒,从石床下探出头来,将我连着手臂层层缠裹。
“还有这个……”墨雀手里拿着一根白绢,让我咬住了,抵住我的舌头,在脑后打了个结。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舒了口气,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了床边。
不知是这些动作让她疲惫还是别的,她侧身趴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半晌没有声息。
“我尽力了,抱歉。”忽地,她没头没脑吐出一句,声音更显嘶哑。
我茫然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道歉。
石室变得寂静一片,她不再开口,我无法开口,空气中只余那些古怪的气味消散不去。
闭上双眼,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栖霞穿透身躯,爆出血花,灼热的温度浇了我满头满脸。
我眨了眨眼,灵泽的身躯在我眼前倒下,双目大睁,唇角淌血,死不瞑目。
这一幕太过震撼,我颤抖地摊开双手,只见掌心满是鲜红——刚刚就是这双手杀了他。
胸膛急促起伏着,却像是根本无法吸入更多的空气,头脑胀痛,耳边尽是嗡鸣。
我捧住脑袋,只觉得天旋地转。
“不是我……不是我……”
我渐渐弯下脊椎,头抵着地面,将自己缩成一团。
眼前一晃,栖霞穿透身躯,爆出血花,我被灵泽的鲜血泼了满脸……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绝望。
“啊……”我压抑着即将疯狂的理智,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无论怎么跑,像是个无法逃脱的闭环,我始终会回到原点。回到那具已经没有温度的尸体前。
一次,两次,三次……五十次,上百次。
怎样嘶吼恸哭都无法发泄体内的痛苦,怎样逃避都只会一再的重复那些令我心神欲裂的画面。
我以为我会麻木,可事实是无论多少次,灵泽死在我面前的模样仍然挑动我的神经,看着他死,便像是我自己也死了一次。
我实在无法忍受,只能在循环开始的那一刻,寻找各种办法解脱。
用头撞击地面,撞得头破血流,折断颈骨;在灵泽倒下的那瞬间,用栖霞割破自己的喉咙;或者将手指c-h-a入身体,掏出心脏。
灵泽死了几次,我便陪他死了几次,乃至这个噩梦终于结束,我睁开眼时,恍惚都觉得自己是个死人。
“你醒了。”
我怔然片刻,转向发声处,见到披着斗篷,面色枯朽的墨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
想说话,嘴里咬着布条发不出声,想起身,又发现自己被锁链绑着。
墨雀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只香炉,炉里燃着白烟,活物一般朝我游来,钻入我的鼻腔。
我惊骇不已,挣扎着躲避。
“不用怕,这是安神香,不是毒药。”墨雀神色坦然。
吸入那香后,我果然心绪平缓不少,惊骇也去了大半。
“十年前的那一战,玉硫公主为了保护小太子身受重伤,之后被南海囚禁,没几年便死了。自此阿罗藏便不正常起来,对灵泽对北海的恨意也越加深沉。”墨雀眼里闪过一丝悲哀,却不知是为谁,“他本就在大战时失去一只眼睛,受了颇重的伤,化龙时机未到,偏要逆天施展禁术。结果受雷时被灵泽打断,遭禁术反噬,成了魔龙。”
她俯**子,一字一句对我道:“如今灵泽身死,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必定放松心神,正是除去他的大好时机!”
我死死瞪着她,眼眶都在隐隐作痛,脑海里除了她那句“灵泽身死”已听不到别的话。
纷乱的记忆一股脑闪现,带着比梦中还要绝望的情绪侵袭我的全身。
他恳求我留在他的身边,我却还了他透胸一刀。
我杀了他,我真的杀了他。那竟然不是梦?!
我猛地仰起脖颈,嘴里发出模糊的嘶吼,拼命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
心里仍留着一丝侥幸,或许灵泽没死,只是受了重伤。我要尽快回到北海,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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