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手电筒的灯光也在身边晃来晃去。
李书华感受到背上人害怕似的哆嗦了两下,他连忙把人往上颠了颠,好让徐六更好搂紧自己。
“别怕,”风裹着雨灌进嘴里,他的耳边有些耳鸣,各种声音涌进来,一时有些头昏眼花,但他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混着急促的喘息:“别怕,六儿乖,有我呢,我再不把你丢下了,你别怕!”
李书华觉得自己这辈子没为了什么事这么拼命过,像是要搭上一腔孤勇,赔上全部身家。
腿酸得厉害,脚下土壤经过雨水一浇,泥土的气味全往鼻尖里冲,这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土地的味道。
脖子里有些热热的s-hi润感,身上人颤抖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上,李书华生平头一回流泪了,滚烫的眼泪从脸上滑落,混着冷雨,他的大脑像是停止运转,只知道机械地往前跑。
往哪里跑?嘈杂的人生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像是要把他们淹没。
凉意从四肢百骸,顺着筋骨一点点爬上来,他再开口已是哭腔,这时候已不是怕,无边的绝望闷得他嗓子发紧:“乖,不要怕,”既是在安慰徐六,也是在安慰自己,“马上……马上就到啦——”
眼里被泪水浸满,模糊了视线,脚底下粘着泥,不知绊着了什么,两人双双往地上趴去,沾了满身的泥。
李书华忙从地上爬起来,他一把把挂在脖子上的背包拿下来扔在一边,把徐六抱起来就往前跑。
刚踏上清水河上的那座桥,身后便有人追了上来,猛地扯住李书华的衣领,往后一拽,两人就齐刷刷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徐六被摔在一边,大约被摔得挺重,又加上身上有伤,疼得站不起来,他伸手就要去搀他起来,还没碰到人,小傻子就被人拽的离自己远了几分。
他想站起来,脖子却被人勒着,要喘不过来气,身边突然涌上来许多人,按着他,挡着他的视线,只在人缝中间看见徐六被拖得离他越来越远,一双小脚光着,在地上蹭了蹭,突然又不动了。
“六儿——”他死命挣扎着,不知谁捂上了他的嘴,不让他叫。
雷声愈来愈响,夹着几道闪电,要劈开这片天地一般。
他像一头疯了的野兽,使出浑身的劲,却挣不脱这拥挤的囚笼。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只有短短几分钟,又像是过了许多年,再没人按着他,可他也再没半分力气。
李书华呆坐在地上,刀片似的冬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地砸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砸出一个个窟窿,凸凸地疼。
不一会儿,雨小了,雪又大起来,棉花大的朵子洒下来,到地上就化了。
手、背、胳膊、后脖颈......刚才碰着徐六的地方,感觉还是热乎的。
刚才的混乱里那两张车票早已从口袋里滑出来,被无数人踩了又踩,践踏在泥里,再也看不出本来模样。
寒风天,冷雨里,泥泞地上,眼前闪出几片白光,隐约滑过几缕过去的光y-in。
那几年的欢愉,现在回头想想,竟全像是偷来的,从指间一溜而过,再抓不住。
第四十四章
人家结婚再急,一般也都要挑开春的日子,少有天寒地冻办喜宴的。
外头锣鼓喧天,屋里新人却不然,李书华呆愣在板凳上,秦朗一脸喜庆地从外面进来,催他:“新娘那头等着呢,车都给你借好了,可别让人等太久!”
李书华手里抱了一件厚棉袄,见终于有人,眼里才有了点生气。
他把那棉袄往秦朗怀里塞:“外头天儿冷,小六儿......”提到小傻子他眼里又聚了泪光,“小六儿肯定要冻坏了,你......你帮我把衣服拿给他,对了!还有双鞋......你等等!”
说着转身翻箱倒柜找前几天进城时新买的一双红布棉鞋。
那棉鞋做得挺俏,底子压得很实,鞋帮子里的棉花也铺得匀,一点也不臃肿。
他只看一眼就给买下来了。
那时身边人开他玩笑:“这还没娶进门就想着怎么疼媳妇了,顶好!”
李书华把棉鞋往秦朗手里塞,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装进秦朗的兜里。
不是结婚红纸包的喜糖,是外头小卖部里常见的那种,圆溜溜不起眼的一小粒,裹在透明的塑料纸里。
“还有这糖,他就爱吃这种,”李书华转过身去,秦朗只见他手抬起去抹了抹脸,“太傻了,一点都不知道拣好的吃。”
“你还挂念着他?”秦朗气结,“你知道外头人怎么说你?!人都说......”
“别说了,”秦朗只见背着自己的身影又矮了几分,“我待会儿就去接人。”
秦朗见此也不再说什么了,抱着衣服鞋子转身往外走,他心里叹了口气,这人啊,一旦为情所困,都是劝不来的事。
至于这衣服......人家看得那样紧,哪里给送呢?
从没见过有人家结婚是这样的。
按说接新娘,总得过一关一关的堵着新郎。
到了李书华这里,设的那些为难人的喜庆关卡全没半点用,人家恶作剧,给他堵在门外要他给红包发喜糖,他全冷眼看着,一动不动,全凭旁边秦朗给他应着,暗中使劲推他往前走。
再到进门接新娘,他也不抱人,碰也不愿意碰一下,身旁人劝着,叫他这种日子不要闹得太难看,他也无动于衷。
什么是难看?顶难看的样子他已经叫人给见识过了,他还怕什么?
还是秦朗,附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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