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卖场日夜不歇。落日余晖尚未散尽,街巷灯笼已经高挂,在苍凉旷远的戈壁上圈出一隅不夜城。
售酒的有专门一条巷子,来自中原腹地或者东原的酒商就地扯一条幡子就可开卖。体面一些的租个门店,请上几位乐师,最是揽客。
巷子的末尾是一处私宅,大门有些破旧,横七竖八躺着好几条裂缝,盛夏疯长的野草从这些门缝中伸出来,门上的铁环锈迹横生。
有人匆忙从巷子那头穿过来,看也没看大门,直接从矮墙上腾空越了进去。
轮椅轧过细沙的声音是这处静谧院子唯一的声响。
越墙而入的那人走进小院的绿丛里,看见轮椅停在一簇金玲花,忙跑上去俯下身悄声说:“他们出城了。”
莱乌转动轮轴,往花更盛处去,“去准备吧。”
“那大衍商人那边还按时交易?”
“中原商人贪心不足,三年入境期不够,还想讨五年。”莱乌的轮椅轧过细沙路,将拽地的金玲花瓣碾出一地花汁,“还交易什么。”
来人行了个礼,眼中j-i,ng光一炸,“属下明白。”
——
李宴阳同喻旻一行在安右城脚下一间茶坊会和。
三人皆是素衣,混在来往的商人中。
李宴阳压低声音,长话短说道:“莱乌在安右黑市发了悬赏榜,专门针对赤羽军。”
卫思宁有些好奇,这些商人都是大衍人,在北疆经商受的是大衍都护府的庇佑,为什么要铤而走险犯株连九族的大罪。
“许的什么好处?”
“可随意入北胡境内贸易经商。”
“呵。”卫思宁笑了一声,“难怪。”
古来商人皆唯利立身,莱乌很会投其所好。
李宴阳也跟着笑,“或许是那帮商人觉得一辛的身份不止这个价,双方一直没谈妥,纠结到现在。”
双方皆是唯利是图的人,白白让他们捡了机会。
李宴阳抿了口茶,说:“莱乌自从断了条腿,行事更加y-in诡没有底线,万不能再留了。”
喻旻往城门方向看了一眼,点头说:“自然,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再回去。”
与此同时,赤羽军一队轻骑与莱乌死士在八里外一处山丘不期而遇。
马蹄重叩,黄沙漫天。
杨云打马在前,一手拉缰一手提剑,冷声下令:“全部格杀。”
山丘另一面,在风化的巨石下分布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灰布帐篷。中间最大的一个面前c-h-a着大衍商旗——边地都护府据此辨认本国商队。
一声凄厉惨叫从帐篷里传出,惊得在周边觅食得云雀慌忙扑扇着逃了。
外头巡岗的类似打手的大汉狠狠呸了一口,“又他妈来!”气势汹汹掀帘进去了。
见着倒地惨叫的同伴,气急败坏道:“少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好好吃饭。”
周一辛被缚了手脚丢在一块破布上,除了有些狼狈外,j-i,ng神倒好,哼叫道:“再给老子喂这酸了吧唧的恶心东西,当心把你另一根手指也咬断。”
“你…!老子这就挑了你的手脚筋!”大汉抬脚手就要踹,被同伴急急拦住,“忍一忍,过了今晚就跟咱们没关系了。”
这群人看似穷终极恶,一边气急周一辛的刁横,一边又畏惧他的身份,被欺负极了也不敢动他半根毫毛。现在只盼莱乌的人快些来,早点把这祸害送走。
可惜莱乌的人永远也来不了了。
大汉发泄的一脚没踹出去,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等着!等到了莱乌大帅手里,你……啊!”
大汉下半句威胁的话被自外飞来的一把重盾削没了音,整个人横飞出三丈,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大头朝地,红白混合物顺着颅骨缝流出来,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周一辛感同身受似的“嘶——”了一声。
下一刻,杨云出现在帐门口。
这些人本质上都是商人,因常年和沙匪周旋,不比一般商人手无缚j-i之力,往往还有不少练家子。但一遇上更狠的,吓也被吓懵了。
况且面前是大汉兄摔瘪了的脑袋,光是看见这光景就没人敢动弹了。转眼就被蜂拥而至的赤羽军们拿剑架了脖子。
周一辛一得自由,连滚带爬地扑进杨云怀里,声泪俱下地告状:“呜呜…他们要挑我手脚筋!”
变脸之迅速,看得一屋子饱受他祸害折磨的人叹为观止。
杨云不着温度的眼神在帐里扫了一圈,语气却是另一番温柔:“别怕,没人敢。”
周一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呜咽着继续控诉:“他们天天给我吃野菜,我不吃还打我。”
一刻前才被咬断手指的仁兄:“……”
被咬的那人离得近,抬头惊恐地盯着周一辛,实在难以相信竟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人。前一刻还在凶神恶煞一副我最大的猖狂样,后一刻就涕泪涟涟满脸我最惨。
杨云把周一辛往怀里按了按,揉着他的头说:“一会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周一辛哭够了,连日的憋闷好歹宣泄完了。
安抚好周一辛,杨云这才不慌不忙站起身,一字一句说:“劫持战将罪同叛国,全部就地正法。”
他话音刚落,屋内“哗啦啦”跪倒一片,磕头声此起彼伏,“将军饶命!小人们一时糊涂,饶了这回吧,小人们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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