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日渐伟岸的十阿哥对着八贝勒仍然保留着以前的习惯,微微弓着背,保持眼睛平视,只要八贝勒开口,一定侧身倾听,演武场上喊粗喊亮了的嗓子,对八贝勒说话的时候,硬是憋出几分不易察觉的低沉温柔。
九阿哥倒是没发现这些不一样的地方,他个子高,身量颀长,办事风风火火,哪里会注意到哥哥已经略略比自己矮了呢?不过三根指头的差距,难道矮了就不是哥哥吗?哥哥总是比自己聪明的,凡事听他的,没错!
得了八贝勒的嘱咐,十阿哥对手下考察的很仔细,时不时就拿本书回去琢磨,有不懂的就问问八贝勒,懂了就拿去收服自己的手下,坚持了一段时间,颇为有用,京里逐渐传开了十阿哥的好名声。
:“哥,为什么皇阿玛不肯打俄罗斯?”十四阿哥问道。
八贝勒一笑,停了手里对着沙盘指指点点的小棍子,望了望十阿哥:“你给弟弟说说吧?”
十阿哥一笑,这个问题放在几年前,他也会奇怪,可是到了现在,他已经学会去揣测皇帝的用意了。无非是大局的布局,国本的巩固。任何一场战争,都不会是如此简单地开始。会开战容易,能够有能力决定战争何时结束,以什么方式结束,才是真正有能力的领导者。
一向拙于言辞的十阿哥难得有机会侃侃而谈,从国库的银两,谈到兵丁的输送,再谈到俄罗斯的局势,他们擅长的战术,又分析了如果开战,军队里汉军旗同满军旗如何分配比例才合理,粮草走那条路才不容易被半路劫走。
十四阿哥骨子里流的是八旗的尚武之血,可以前不过纸上谈兵,心中隐隐有些羡慕,到了此刻,方明白以往是什么鼓舞起来自己血脉里的向往。
弟弟们兴致高,聊着聊着更漏便敲响了,有时八贝勒也心疼他们身子骨,催着催着去睡,可看着弟弟们放光的眼睛,有时八贝勒还是心软了。
陪着弟弟们熬了几个月,八贝勒有些期盼康熙早日归来了,可康熙还忙着在杭州演武场检阅八旗,绿旗官兵呢!
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康熙颁了旨意,诏赦浙江福建两省死罪以下罪犯,减等发落。二十二日圣驾抵江宁,二十三日遣尚书徐潮祭明太祖陵,二十六日检阅江宁驻防官兵,招赦安徽、江苏所属地方死罪以下罪犯,减等发落。二十七日,康熙帝又赴明太祖陵行礼,然后离开江宁,二十八日在京口检阅水师。
消息一个个传到京里来,直郡王冷冷笑了,皇阿玛好兴致啊,带着皇太子四处施恩,只怕皇太子江南归来,腰间又多了几张投名状。
还好,咱这里也有人来投诚,直郡王派了小厮去找那个相面的:“走,爷要给弟弟们显摆显摆!”
相面的是谁,正是九龙夺嫡时出尽风头的张明德,一个江湖术士,得了许多皇子的宠信,甚至敢开口刺杀储君,这样的fēng_liú人物,微时也不过一布衣而已!
第244章 僧道门中衣禄多(上)
张明德头上挽着一个高高的道髻,蓄了一把长长的胡须,身上五色杂布拼起来一件道袍,掌中的拂尘倒是规规矩矩垂下去,拂尘柄油亮油亮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都说手拿拂尘,不是凡人,可是张明德怎么看怎么没有仙家根骨。
面貌挺庄重,双目炯炯有神,黑白分明,手伸出来也是白皙纤长的,骨节分明,说起话来半文不白,不僧不俗,脸上五官处处有戏,他本是中原人,云游四海之后便来到京城,自以为已经窥探了天地运数,不可不出来为世人指点迷津。
被引荐给了某地大员后,表演了一场祭神求雨,赞过了五帝五龙,请了五湖五海,烧了黄纸,用了金印,宰了白猪白羊白狗白j-i白鸭若干只,用拂尘舞出了一套漂亮的姿势后,夜半,居然真的落雨了!
得了百姓的顶礼膜拜,张明德并不满足,百姓能供奉的无非是少的可怜的银钱,至多一些吃食,张明德也是穷苦出身,既瞧不上也不忍心这些东西。
先贤曾言:货悖而入亦悖而出,天下间唯有不义之财来的最容易,花起来最安心,于是从一个官员到另一个官员,从县城到府城到京城,张明德立心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欺诈活动中,这样一直努力的他,终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直郡王打算接见他了,皇帝长子,皇子中唯一的郡王,手握兵权,朝廷有实权,这样的大腿还不得赶快抱紧了?
一般骗子骗人都是有定式的,骗子的算命方法不外乎四个字:“摸、听、套、吓”,都说穷算命富烧香,凡事算命的人,必是有所求,所求的还一定带着风险。不然不用求神了,求人不是更靠得住,什么时候观音菩萨都不会开口说:好,你的要求俺听见了,明儿给你办齐活了!
脸带三分愁,话中也有七分忧,不是家中灾祸生,就是本人生意停,那皇子呢?这不废话吗?不用会算命也知道啊,天下至贵的是皇子,出生之时普天同庆,母凭子贵,可这至贵能持续多久?可是那得看谁当家,若是兄弟即位了,皇子成了亲王了,就有新皇子了!
皇子所求能有难猜?天下财帛权利美色他样样不差,差的不过是个位置而已!张明德原想着吓他一吓,先说你有皇帝之气,再说你无皇帝之名,直郡王若是心中不服,这可就着了套路了。
懂行的人就该着急地问:师傅何解啊?师傅您可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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