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是碎片划伤流出的鲜血。我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料,心痛得无以复加,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清人梦魂,千里人长久,君知否?雨僝云僽,格调还依旧。
秋季的荷花池,上面只漂浮着几片薄薄的凋散浮萍。细碎小雨轻轻落下,在水面上悄悄飘散开一朵一朵花型涟漪。浮萍上的雨珠轻轻滚动,不一会儿,便落入了水中。
荷花池上架着一座小小的桥,细雨中,这桥栏看上去竟像是在梦中一般,模模糊糊,云雾迷蒙。我靠着桥上的木桩,看着几个戴着斗笠的渔夫正划船驶向远方。一对男女正撑着素色雨伞彼此深情凝望,似乎正在依依惜别。
雨中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引来了人们的侧目。他朝我走来,却被我止住了:“你不要过来,我有话想要对你说。”他停下了脚步,却一直凝视着我。我伸手看了看手中粘了血的陶瓷碎片,苦笑道:“我不知道你留我在身边是为了什么,我更不知道雅文他为什么会喜欢我。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没有善解人意的品x_i,ng,可是如果我是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我相信你是肯定不会愿意再看我的。”
他立刻惊慌失措地朝我跑来,可终究比不过我咫尺间的距离。
我握住手中的陶瓷碎片,毫不留情地往脸上划去。
鲜红的液体ji-an落在桥段上,荷花池里。人们被吓得纷纷逃开。弄玉跑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眼前已是一片血红。他想要抱我,我却一步一步在往后退。
疼痛,无尽的疼痛。可终究比不过心底的伤。无论我怎么做,最后一定会遭到天谴。上天不会惩罚我,那么,就让我自己来惩罚自己。
我又重新躺回了床上。这个伤口划得极深,血一直流了接近一个时辰才止住。一个年老的大夫替我看了伤,转头看了看站在床旁边心急如焚的弄玉,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温公子的命留得住,眼睛不会瞎。只是……这相貌怕是永远回不来了。”我听到弄玉的手重重落在了桌子上,老大夫的身上明显一僵:“教主,这实在是老夫难以办到的事,温公子下手实在是又重又坚决,老夫实在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狠得下心这样伤自己。”
纱布几乎将我整个头都包了起来,我睁开眼也只能看得到他们的身影。弄玉似乎在盯着我看,那老大夫却又不厌其烦地继续说道:“他的这道伤一直从眉心划到右脸脸颊,鼻骨已经彻底毁了,是否会落下病根都不知道。再来,脸上的神经是很多的,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面瘫。”我轻轻张了张嘴,尽量不扯动神经地说:“大夫,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一定是个丑八怪了。”大夫紧张得手足无措:“温公子,这……这……”
我轻轻说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问问。”其实在听到他说“鼻骨彻底毁了”的时候,我是很害怕的,甚至有些后悔。这样下去,我不止是长得丑了,而且,会很可怖。可是我一想到雅文那张挂满泪珠的脸,心里立刻就揪痛得难受,甚至会觉得这样做还不够弥补我的罪。那大夫不再说话,我又轻声说道:“弄玉,你听到了,撕下纱布以后,我会变成一个怪物。”弄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微微侧过头去,不想再看到他。弄玉突然对大夫说:“我知道了。现在该注意什么。”大夫说:“切记不可沾水,每天在伤口上涂抹紫金膏,要经常换药。”弄玉说:“就这些吗。”大夫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有个人兴许可以治好温公子。只是这人消失了十余年,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弄玉说:“这人叫什么名字?”大夫说:“此人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月字。”
弄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这个叫南宫月的人有什么特点么。”大夫说:“据说他长相美得不似凡人,医术高到可以起死人,r_ou_白骨,外貌神似翩翩公子,x_i,ng格却十分顽劣,没人知道他是从何处来的。最后一次出现在京师是在十二年以前,随后就带着自己的心上人隐居去了。”弄玉说:“那他的妻子又是哪里人?”大夫说:“那不是他的妻子。这个叫南宫月的男子是个断袖。他喜欢的人是尚书公子,年纪与他相仿,现在也没他的下落了。”
弄玉轻笑出声,我在床上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他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那大夫应了声便退下了。弄玉走到我的身边,坐在床沿上,柔声唤道:“采儿,你睡着了么。”我没理睬他。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声音竟有些悲凉:“傻瓜采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想了想,说:“就算能治好,我也不会去治的。”
弄玉伏在我的身上,叹气道:“你的伤若是能治好,我不会放你走,不过我不会欺负你。但是你若是打算一辈子都拿张刀疤脸对我,我就每天把你丢在床上死劲折腾,让你天天都下不了床。”我的血似乎一瞬间都冲到了脸上,我冷冷说道:“你先找到那个叫南宫月的人再说吧。”弄玉抓过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自信地说:“你放心,只要他没死,我就能找到他。等你伤好些我们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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