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进门,他就看到一颗包得严严实实的猪头——沈言很自觉地戴了个口罩,但却把苏青弦向来心爱的那套睡衣穿得歪七扭八,袖子卷到胳臂上,衣襟上有可疑的点点花斑,大概是锅里的酱油的杰作。
空气里有着很香的红烧鱼的味道,沈言转头看到他,立刻满脸笑容地巴结跑来:「嗨,你回来啦。」眼睛因为微笑的关系眯了起来,沈言再度以此把自己的年龄缩水了好几岁。
苏青弦抱胸,上下打量着他,不用凑近,以自己那嗅觉就能闻到沈言身上一股子的鱼腥味:这件衣服彻底泡汤了。
对于这种葬送自己心爱物品的行为,苏青弦倒没有多少谴责的意图,而原来想好的刻薄言论,一时也因为沈言脸上分外刺眼的口罩而无用武之地,不过苏大少很快有了新的理由:「你知不知道感冒要忌鱼腥?」苏青弦上下打量沈言的眼神像是无数飞s,he的小刀子,恨不得把这个二十四小时前才发过烧的家伙,直接包成木乃伊然后整到床上躺平拉倒。
沈言视若无睹,他对于熟悉的朋友远不如与陌生人相处那么善解人意,神经大条到令人惊讶的地步,所以他依旧保持笑容:「张妈提到说你很喜欢吃鱼啊,我烧鱼的手艺是祖传密方,所以想让你试一试。」
这番话顿时把苏青弦满脸的冷意冰消雪融了,他甚至有些太过罗曼蒂克的联想——家有娇妻,洗手甘做羹汤……一时间空气里的味道都变得美好了几分。
「呀,起锅起锅!再不起锅就老了!」大呼小叫的沈言把苏青弦满脑子美好的联想毫不留情地送进鱼锅,苏青弦望望跟自己一般身材的男人,自叹自己的联想似乎太不切实际了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此刻的沈言都与那种浪漫距离千丈。他懒懒地靠着墙,看着沈言指挥着厨娘放葱花,心底有些暖意。就连沈言衣服上那些酱油斑点也变得赏心悦目起来,鱼腥味都能比上最好的木质调香水。
戴着口罩的沈言满眼的得意洋洋,隔着一米都能把空气变成「夸奖我吧」的字体绕着苏青弦打转,他端着白瓷蓝花的餐盘,回头朝苏青弦献宝,眼都笑得弯了。
苏青弦又想摸对方的头发了,这次他没克制,抬步向沈言走去,抬手就摸向沈言的头发,却被沈言侧头躲过:「你什么毛病啊?我端着鱼呢!去去去,别挡路。」身体也一侧,完全把苏青弦给挡开了,顺便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大男人总喜欢这么做,实在是对自己的莫大污辱!
一旦将苏大少的定位提拔到「好友」的位置,苏青弦在沈言眼里就不值钱了。也难怪,大部分人只会对敬而远之的人或事物肃然起敬,对于熟视无睹的东西才不会花这闲工夫。
苏青弦笑了笑侧身让开,没看到身后厨娘被吓到的眼神。苏家大少啥时候被人用这种口气训过?从父母这一辈开始,苏青弦是名符其实的掌上宝,再加上他本人实在出色,走到哪儿都让人备受瞩目,只恨不能在他走过的路上一路铺满红地毯,哪里有人会白眼相看?而且苏青弦没有生气也没有冷眼,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样子……
厨娘一手端着铲子一手拿着锅子思考良久后,得出结论:沈先生真是苏先生的好朋友啊!
沈言的鱼卖相其实不好,也不知道是酱油洒太多还是煎太久了,鱼皮已经全黑了。苏青弦平时的饮食习惯虽然说不上清淡,但却不喜酱油做的菜,何况他舌头极刁,一向认为好鱼就应该清蒸。所以下筷前还是有些踌躇,不过看到沈言摘下口罩,直直盯着自己的脸,苏青弦就一脸憧憬状向那鱼伸出筷子去。
区区红烧鱼算什么!
不过结果比他想像中好很多,虽然长得颇像黑炭,但却很香。虽然酱油的味道还是让苏青弦不甚喜,不过总体水平还是出乎意料。
大概是苏青弦的表情取悦了沈言,沈言身周「夸奖我吧」的氛围愈发明显,苏青弦原本是忍着不肯给他个痛快,这回见到沈言不吃饭,却直直盯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睛,终于破功,朝沈言微笑:「不错。」
沈言这才动筷,看来心情极好。
两人的习惯都不喜欢在餐桌上说话,所以一时冷场,但苏青弦却仔细留意着对方。沈言因为病刚好,吃的是厨娘特制的食物,更清淡一点。不过显然他也爱吃鱼,沈言一边挟着青菜,一边却直瞅着桌子中间那一盘鱼。
苏青弦看他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实在很像猫馋嘴贪吃却又碰不到的样子。他的坏心眼又起来,夹了好大一块鱼r_ou_往自己的碟子里放,一时引来沈言微有些含恨的眼,苏青弦心中大悦,咬着香滑的鱼r_ou_也觉得味道特别香。
此刻的两人智商都直逼幼稚园小朋友,但是偏偏心情都异常的好,虽然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天凉好个秋,却感觉如同温暖春日白昼。
苏青弦看着焦黑的鱼身,再看看对面穿着那身看来零乱的睡衣,突然想到久远之前,当自己还是少年之时,曾经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像普通人一般,回家有人做一些饭菜,不需要玉食良粟,只要家常便饭即可。那样的生活对于十多岁的苏青弦而言实在是难言的诱惑,他一直认为必定温暖窝心无比。
苏青弦年已近而立,经历之于同龄人而言可谓丰富:因为家境的缘故,他接触过大部分人难以想像,或许也是今生无望接触到的奢华世界;也是同样因为家境的缘故,苏青弦身边的人事变动亦是纷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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