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近百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去东方帮助龙王治了水,又去沙漠中的蛮夷小国拓了几处江河与湖泊,还降临了一处皇宫几处仙府,履行着掌水神仙的职责。
不是没有怀念过这里的潭水,不是没有怀念过这里的美酒,也不是没怀念过……那个人。
最初被言语顶撞的愤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过去那百年间和那人相处的点滴。
那是他点化的第一个妖,也是和他相处百年的第一个妖,更是他不舍得看他灰飞烟灭的第一个妖。
那妖会半夜不睡觉,就为了亲手采集清晨的第一滴露水替他泡茶;那妖会寻来最难得的墨,亲手研磨伺候;那妖会新得了一颗璀璨明珠,喜滋滋的献上门来;那妖也会任他闭关数年,守在屋外等着他出关时奉上一杯最爱的美酒。
最初他想,那妖竟敢说出那种话,罢了罢了,当真缘分尽了。
后来他想,那妖不过是不通人事的妖物,何必与他计较?
最后他想,那妖……不知道怎么样了?
有没有遇到另一个闲散的神仙,也与他过那逍遥洒脱的日子?
澜澈唇边染了白浊,仙家的元气泄出,室内一派芳香。
他自被子里抬起了头,原是灼灼的目光在看到司濯微红眼圈的那一刻沉了下去。他下了床,将唇边痕迹拭去,沉声道:“是我孟浪了,是我乘人之危。待真君你明日酒醒之时,我甘愿受罚,任凭处置。”
司濯从刹那的失神间稍微恢复了神智,这……是什么意思?
澜澈见他不语,转身要走,却被床上那人扯住了袖子。
“是现在就要罚我吗?”澜澈苦笑,“也好。反正我是不会知错的,我就是钦慕你,就是喜欢你,从第一次看见你,我便存了这样的心思。现在罚了也好,你要罚便罚罢。”
司濯启唇,平时清朗的嗓音里是染了情-欲的沙哑:“你过来。”
澜澈依言附身,夜色里,星光闪烁,屋内光线不佳却仍将对方看个分明。
一个是绝望懊恼,一个是认命紧张。
待离得够近了,司濯稍稍抬起头,乌黑的发丝倾泻于床沿,他垂下眸子不敢再看,只好以行动示之。
他吻住了这妖物的唇。
澜澈仅愣了一瞬,眸色便以可怕的速度变得极深。他反客为主,哪里会仅限于唇与唇的触碰,他的吻来势汹汹,霸道、狂喜、难以自持通通传达给了身下人。
他疯了般回吻,唇舌与这人纠缠,两人皆是情动。
司濯不受控制的想躲,因为那情潮来得如此迅猛,过于陌生,他分明没怕过什么,却直觉不好。
不多时,床下便扔满了衣物。
凌乱的月白与银色交错缠绕在一起,犹如床上那叠加纠缠的两具身躯。
司濯白皙的背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顺着优美的背部曲线一路滑向秘不可说的深处。背后人有一双用力的大手,它们摁住他的腰,伴随着某种缱绻至极的温柔节拍。
千年仙途,一朝沉沦。
这妖物得了他的回应,从此之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因嫌弃那小妖们太吵,澜澈划了区域,从入这濯水潭的牌坊处开手,便不准任何小妖进入。还嫌不够,又亲手劈了竹子做了篱笆,将竹林四周细细密密的围了起来,还布下了只出不进的结界。
因为司濯喜洁,常要沐浴,从前他都是派小妖抬了热水来供司濯使用。现下更是明目张胆的在小舍后挖出了一块水池,千辛万苦取来了温泉种子,竟然制造出天然的温泉——司濯只当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更夸张的是,澜澈那会酿酒的妖友原是一头吃鱼的浣熊,说是某次妄图吃掉澜澈的原身不打不相识,竟然服服帖帖的和银鲤做起了朋友。浣熊酿的酒闻名妖界,旁人多取一坛也不行,澜澈却不知怎地搞到了上百坛,挨个埋在了潭边的桃花树下。
司濯仙职在身,常常要离开,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一两年。
因有了牵挂,他倒是也不如从前闲散,每次回去,都能看见妖物无怨无悔的等候身影。
天界的仙友知晓了此事,大叫不妙,对他进言:“临水啊临水,你切勿扎得太深。那妖物虽然已经有六七百寿数,却终究有限。他是一条银鲤,九百年那次天劫肯定是渡不了的,不要招惹一身伤心!”
司濯心神一动,面上淡笑:“多谢提醒。放心,我还是有所保留的。不过他既然能活到九百岁,我便同他一起过到九百岁,也只有这般而已了。待他走了,我临水还是临水,到时候还要和你一起下棋的。”
利害关系,司濯理得分明。
神仙寿数无尽,妖物却自有天命。
澜澈还在一日,他便和澜澈好一日。
澜澈若是寿数尽了,他仍做他的闲散神仙便是,也算不负一场情动。
然而事实上,他又能做到几分呢?
岁月如梭,澜澈九百年天劫将近,近日里,天总是灰沉沉的,似乎有一场狂风暴雨蓄势待发。
澜澈不知天命,只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道:“快要下雨了,你养的那些花儿经不得老天爷摧残,我得先去将它们收一收,待放晴后再拿出去。”
说这话时,他还在替司濯挑蒸鱼的鱼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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