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卫眼睛可真大,眼珠子在里面骨碌骨碌转,写满了不谙世事,靠着自身的一股子野蛮拼劲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单纯,硬是闯入了京城这个杀人不吐骨头的圈子,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淡淡的金黄色,细长的睫毛倒影在眼中的影子也不能阻隔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太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了,心中如同有一个声音在驱动他,让他慢慢抬起身子来,叫他两只手捏住小侍卫的面颊,叫他定定地看着对方,忍不住轻抚,将对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因为他自己使尽了卑劣手段,偶尔在梦中也会梦到自己掉入泥沼怎么也爬不上去,这样的单纯为他所鄙弃但内心却是在渴求,这是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想要靠近这单纯,想要靠近这不谙世事的小鹿。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小侍卫脑袋一偏,叫太子的嘴巴落空,伏在他的肩头,眼底又迅速笼上一层黑暗。
太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想做什么,心跳突然加速,两人身体贴的这样近,叫小侍卫也感受到了擂鼓一样的心跳。
“没事儿……”太子迅速站起身来,夺路而逃,留下一句话在屋内回响,“你快些穿好衣服我在门外等你。”
“殿下……”小侍卫闷闷地穿好衣服,他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上面也有些滚烫的痕迹,不自觉的呼吸加快,以及同样的心跳,不规律的心跳,擂鼓一样在他耳边回响,如同要冲破他的胸腔,似乎想要掉落在地面上向世人展示它血红的本真。
“怎么这么慢?”太子问他,“穿个衣服叫我等了几炷香的时间!”
“殿下,我可能不行了。”
太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才多大?”
小侍卫闷闷地说:“卑职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跳动的这么快!”
太子噗嗤一声笑了:“我当是什么大事。”
小侍卫:“不信您摸摸看!”
太子笑着伸出手来,只是那手伸到一半又突然缩回去了,太子脸上的笑容也似乎有一点僵住了:“我信了。”
小侍卫:“那我会死吗?”
太子:“不会。”因为我的心也在这样跳,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
小侍卫心想:太子殿下刚才,心也跳的这么快,殿下说不死,那就没事儿。
两人不再说什么一前一后地走着,十分默契,他们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叫他们可以用意念交流似的,而这东西正在慢慢消融。
“咔嚓”一声,冰碎了。
太子去找了人,对方表示这件事有点儿难办。
“放在往常,也就是两个寻常老百姓,犯了事也没什么人在意,可您要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那官员凑过来说。
太子沉吟片刻:“那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将他的大哥也弄进牢里面去?”
官员:“……”您以为坐牢是什么好事?趋之若鹜?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小侍卫:“不行吗?那我还是请辞好了……”
太子厉声喝道:“回来!本太子答应了,还有做不到的?”
小侍卫于是又低着头灰溜溜地回来了,他哪里舍得走?他再也不走了。
官员仔细分析一番而后一拍大腿,给出了一条计策,让小侍卫申请脱离户籍,这样一来,二老膝下只有一个痴傻儿子,官府就会根据律例,释放其中一人来照看。
“你可愿意?”太子回过头问他。
脱离原来的户籍,就只能编入奴籍,这以后问起出身来脸上无光,而且一辈子都注定了要低人一等永远不是自由身,除非主家开恩。
“愿意。”小侍卫回答。
去办手续途中,太子害怕小侍卫不明白其中利害,又向他解释了一遍:“最后问你一句,现在后悔可来得及。”
小侍卫:“我觉得没问题。”编入奴籍之后,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真正的被文书承认了的,殿下休想再赶他走了!
“傻子,”太子看着满脸笑容的小侍卫,“你这样天真,也就只有我不忍心欺负你。”
小侍卫才不觉得自己傻,能成为太子殿下的人,是他毕生的荣幸。
编入奴籍,就要接受黥面。
饶是施刑的官吏早已经练出铁石心肠也要感叹一句:“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自愿坠入奴籍之人,好好的一张脸,可惜了。”
太子:“黥面有没有花色可以选?”
官吏:“……好像是有的。”
太子:“好像?你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吗?怎么连这都不清楚?”
官吏:“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主家会考虑到奴婢的美观程度,容许卑职去找找。”
太子:“花色可以自定义吗?”
官吏沉吟半晌:“我朝律例没有规定,想来是可以的。”
太子捏起小侍卫的下巴,左看右看:“这么一张好脸,可惜了,能不在脸上刺字吗?比如刺在脖子上?”
官吏:“那您可真是难为下官了!”
太子最后还是咬咬牙狠下心来敲定:“就刺在他外眼角。”
小侍卫闭上眼睛,由着太子拿着毛笔在自己脸上作画,笔尖是冷的,但是游走在他脸上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就照着这个样子来,办得到吗?”太子沉声问。
“下官尽力。”
太子陪在小侍卫身边,看黥面,虽然不是刺在他自己脸上,可他觉得看着都疼:“你要是疼,就喊出声来。”
小侍卫:“真的不疼。”他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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