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像这朵花,你为一己私欲将之折断,她连一时半刻都活不过。”
高雅道:“那她呢?”
黄金缕是花吗?或者是一节竹子,无论内心如何空洞,外表仍旧翠绿。更可能她根本不是春生冬藏的草木,无出无入,不需土水。如果万木春见过黄金缕,是否就能多少理解千重雪的死于非命?
万木春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总之成亲是一件害人害己的事。他既然有心在最后关头跳离这火坑,我作为一个过来人肯定倾力相助。我给他列举成亲的十大坏处。比如他认得那妖女以来,就变得疯疯癫癫。虽然他时常也疯疯癫癫。再者他无比的喜新厌旧,一时热血上头就山盟海誓,等拴在一起了恐怕没有善终。更不用说其它大道理,比如正邪不两立,水火不兼容,势必造成人人喊打的局面,虽然这并不关我屁事,但他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人,总不能说关他屁事。”
他这么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居然能讲出如此通俗的道理。虽然这道理高雅自己也给千重雪讲过,但高雅自认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说出来只为勉强尽到朋友之责,实际上千重雪成亲与否,对他来说不是真的很重要。他自认毫无理由阻挡千重雪应领受的一切,哪怕那是可以想见的麻烦。
……但是如果我知道他会因此而死呢?
高雅习惯x_i,ng地停止了联想。“恐怕阁下这些良言,他是一句没有听进去。”
万木春哼了一声:“也未必。他小子虽然一向恃才傲物,毕竟我过桥比他走路多,倒还比较听我的话。何况他自己本来也犹豫,我说的他一句都驳不倒。我说:你这个亲事成起来,有什么好处?你是跑更快了,蹦更高了,吃得多了,睡得香了?自打你认得那位绝代佳人,你除了这一脸要死不活的德行,满腹婆婆妈妈的心事,还得了什么?他愣怔半日才说了句:也没有什么,我认得她后,才知道沧溟剑法有第三十七招。”
高雅胸中蓦然传来一阵绞紧的疼痛,可能因为没吃早饭,他眼前天旋地转。等这阵眩晕过去后他说:“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会死了。”
“当然因为他没有听我的话。”万木春气呼呼地说,瘦高的身影显得有些伛偻。他拖着两条一长一短的腿转身走去,跺在地上每一步都震耳欲聋。
拜主人所赐,冯焕渊最后关头做梦都是石头从山上轰隆隆地往下滚,醒来痛苦不堪。他侧耳听了一下门外的动静,迅速地拉起那床破被子把头蒙住。高雅进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惊人的画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子里已经传出冯焕渊古怪的声音。“走开,不想看到你。”
高雅眼角乱跳。“你这唱的是哪出?”
冯焕渊理直气壮。“为什么你要看到我这么丢人的样子?”
高雅忍不住把指节捏得咔吧响。“照这么说我就该把你灭口。”
冯焕渊把被子掀开,苦笑道:“这倒是。” 他立刻从床上跳下来。高雅可没有好心到把他搬运上床前还给他宽衣,反正他睡这张床比光板也好不了太多。冯焕渊早年在华山做弟子,自然经过一些吃苦耐劳的锻炼,石床冷灶都不在话下,不幸近来当了掌门,生活水平骤然提升一个档次,竟然有点由奢入俭难。他捶了捶僵硬的腰腿,嗅到自己衣袖上混合着血气的雨气尚未散去,经过一夜发酵成一股难以形容的腐烂之味,自觉往后靠了靠。“这是哪?”
高雅道:“千重雪的朋友家。千重雪跟我不一样,他有很多朋友。”
“千重雪是个怎样的人?”
高雅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说道:“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我竟听不出来这是褒是贬。”
“因为我自己也不很清楚。他很容易就会爱上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如果不是他这种滥情的x_i,ng格,估计也很难跟我打上交道。”
他这话极有歧义,冯焕渊虽然完全能理解,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控制着自己不去产生一些庸俗的嫉妒之情。高雅视而不见,只是继续说:“他很容易投入,也很容易厌倦。但他无论爱上什么,都非常认真,认真到可以为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冯焕渊眼前千重雪负心薄幸的形象栩栩如生。“那我觉得他一定会遇到很多麻烦。”
高雅摇头道:“不会。他无论多么喜爱,很少想到占有,多半跟我说过了,就算做过了。比如有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戏,庆春班唱小旦的少年,我也觉得真是一眼荡魂,但他就会为之写了万字的长信,通篇大概都是愿在衣而为领云云。我们通宵讨论辞藻,修改到满意,又仔仔细细地誊抄了一遍,——当然他抄的,我的字根本不能看,——就烧了。而烧完之后,他自己也就忘了这件事。”
冯焕渊道:“也许没有忘,只是这样就够了。”
“因此我羡慕他。我羡慕他如何可以这样轻易,这样频繁地去爱什么东西?我跟他在一起,看见他那炽热急切的模样,就感觉好似我也活着。所以我很乐意陪他发疯,或者给他出个主意,泼点冷水。不过多半在帮倒忙,我比他还纸上谈兵。
所以他跑来跟我说要成亲时候,我当然比他冷静得多,说过三个月我们再看。他说这次不同,他是认真的。我心说你以前哪一次不是认真的?据我所知,凡是他认真到把持不住亲身上阵还侥幸成功的,那下场也无非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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