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重锦蓦地抬起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显然是不信的。
顾琛也不信,道:“这不可能,阿锦从小就跟仙童似的。”
叶重锦连连点头。
叶重晖睨他二人一眼,道:“陛下遇到阿锦的时候,他已经三岁了。”
言外之意,你知道的还太少。
顾琛噎住。
他凑上去看襁褓中的婴孩,两个小娃娃因为不足月,看上去偏小,但其实并不难看的。
他问:“可取名字了。”
叶重锦捏着弟弟的小手,道:“先前父亲以为是一儿一女,分别取名为重昊和重昕。”
顾琛略一沉吟,道:“昕者,有黎明时,朝阳初生之意,男孩用,亦不无不可。”
叶重锦弯起唇,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先出生的叫昊昊,后出生的叫昕昕,唤着顺口,寓意也好,哥哥以为呢?”
叶重晖一贯顺着他,只道:“好。”
几人三言两语,就将双生子的大名和r-u名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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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世海发丧这日,天上下了很大的雪,京城的地面铺着一层刺目的白。
叶重锦和兄长一道去往安家,见外祖父最后一面。
安世海享年六十三,一生经历了四朝帝王。其先祖曾受前朝恩惠,其父更是官拜太师,满朝上下唯太师一言定夺,荣宠无人能及。
后顾氏谋逆,太宗皇帝兵临城下,安太师顺从大势,携百官投诚,免去了京中一场灾祸。然其作为,史书中褒贬不一,文人学子,常拿安太师当年的作为做典故,讽刺他为保全荣华富贵,背主叛国之事。
一转眼,已过去三十多年。
当初的真相,早已无人在意,只有史书中,还依稀记着寥寥几笔。
安家老夫人已经从丧夫之痛中缓过神来,她活到这把年纪,对生死之事,比小辈们看得开。
她拉着叶重锦,温声问道:“你母亲身体如何?前些天,让人送去的补身子的汤药,她可有按时吃?”
在叶重锦笑着点头,应道:“都吃了,只是刚生了双生子,还有些虚弱,过几日,一定会来探望外祖母您。”
他两辈子所见过的人中,安老夫人算是最与人为善的,每次和她说话,便会不自觉平静下来。
安老夫人弯起眉,道:“生孩子最是损元气,一定要好生将养,让你母亲不必急着下榻,她的孝心,我都知晓。”
说到这里,她叹道:“也劝她不必自责,彼时她腹中怀着八个月的骨r_ou_,我们怎么敢让她知晓病情,要怪,只能怪老天不见怜,不肯让他们父女见一面。”
她眼眶只红了一瞬,随即转开话题,道:“你外祖父生前,给你们兄弟四人备了份薄礼,算不得贵重,但总是他的一片心意,你们好生收着,就当留个念想。”
叶重锦道:“阿锦代哥哥和弟弟们道谢,不论是什么,都一定好生收着。”
安老夫人和蔼一笑,瞥了眼披麻戴孝的安家子孙,安启明正跪在蒲团上,一个书童蹲在他身旁,低声耳语什么。她眼里闪过一抹忧虑,有些欲言又止。
叶重锦问:“您可是有话要交代阿锦?”
安老夫人勉强一笑,只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到了我这个年纪,总是会不自觉回忆过去。”
叶重锦理解,笑道:“外祖母若是觉得家中无聊,可以去相府住几日,和母亲作个伴。”
安老夫人抚着少年温软的侧颊,摇摇头,说:“不必了,我这把老骨头,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何况,他走了,我总得替他看顾着这个家啊。”
叶重锦默然,心中不禁一片怅然。
安老夫人又叮嘱了一句:“你外祖父留下的那些古董字画,一定好生收着。”
兄弟二人送外祖母回房歇息,天上正飘着雪花,簌簌落了一地。叶重锦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老夫人身上,安老夫人想要推辞,但看到少年担忧的眼神,终于还是收着了。
出了院子,叶重晖将肩上的狐裘大氅解下,披在弟弟身上,道:“外祖母一向通透,阿锦不必挂怀。”
叶重锦道:“再通透的人,也会孤独啊。”
叶重晖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人生本就如此,相逢,而后分离,所以才更要珍眼前人。”
叶重锦抿起唇,窃笑道:“哥哥,这话别人说倒像话,可由你说出来,总是不像的。”
他惯会取笑人,叶重晖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将他系好大氅。
“莫要着凉。”
叶重锦却伸出手,接住一片落雪,冰晶在手心融化形成一滩水。
他原本是不喜欢雪天的。
前世,在一个下雪的日子,他被家里卖进皇宫。再后来,他死在一个雪天。
可是这一世,每逢雪天,父母兄长个个如临大敌,怕他受寒着了凉,那模样,好似比他还要讨厌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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