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白离心血来潮,想看看藤峰能不能写字。他将蘸了墨的笔和竹简放在一张小桌子上推到藤峰面前,指着竹简让他写点什么。当时整艘船上的船夫都被吸引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围拢在一旁。
藤峰在所有人注视下端正了坐姿,然后握住了笔,白离立刻笑了起来,他显然对藤峰拿笔的姿势十分满意,脸上继而也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藤峰一落笔,周围的人齐齐的“喔”了一声。
顿了顿,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抬头正巧望见了白离正张大着嘴巴,鬼使神差的把他的名字写了下来。
“白……离。”白离念着,突然惊叫一声道:“你会写字?”
能够书写,那至少证明藤峰出身士族或是贵族家庭,差一点也至少是富商的后代,因为一般的平民是不会去学习这些东西的,至于奴隶那更不用提。
白离在这时候还产生了一种顾虑,毕竟带走某位贵族或是士族的后代很可能会使两个家族结下仇恨,如果藤峰还是家族的继承人的话那更是举足轻重的大事。但是一个贵族的后代会脏兮兮的飘在河上等死吗?宋国和彭国的战争都结束了那么久了,又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那你叫什么,你的名字?”白离追问道。
藤峰握笔的手忽然抖了抖,他又好像看到了那些飞舞的刀光远处s,he来的飞箭,熊熊的大火以及滚烫的浓烟,他闭上眼大叫了一声,然后开始拼命的摇头。
“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不要怕……”
藤峰安静下来的时候,手上的笔已经甩的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他自己正整个落在白离的怀里。白离还用手轻轻安抚着他的后背,这让他很舒服,舒服的想睡。
从哪以后,藤峰就一直跟着白离了,船上的其他人却一个也不接近,时间一长他开始能够和白离聊聊天了。
白离常爱在船尾钓鱼,每当这个时候藤峰就坐在他身边,他抱着腿把钓竿伸出去,藤峰则帮忙看着水桶。
船上没有蚯蚓,所以鱼饵必须自己制作,白离称那种东西叫做鱼泥,看起来像面粉一样,他会在船尾生起一只炉子,然后用一些油混在一起炒熟,那东西炒过之后味道非常的香,而且黏糊的很,这时再用手搓成小球,挂到鱼钩上。
藤峰曾偷偷的尝过一口,但味道非常不好,到后来,白离在确定藤峰不会偷吃之后,便把搓泥的工作交给了他。
无聊之余,他俩的对话渐渐多了起来。
“你,怎么会飘在河里?”
“船坏了,散了。”
“恩,那怎么会一个人坐船?”
“……不记得了。”
“你父母叫什么?”
“……不记得了。”
“那以前,你住在哪里?”
“山谷,后来……房子,很大的房子。”
“哦,明白了,你先是住在山谷里,然后又住进了很大的房子!是在城里么?”
“不记得,大城市,市集,老师,很多人……”
“老师!你有老师,你的老师叫什么?”
藤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依然摇了摇头。
白离叹了口气,但并不是特别失望,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了,至少他知道小家伙曾经有一位老师,而专门聘请得起先生的家庭,肯定是出身高贵的。
“诶!你把我搞糊涂了,听你的口音像是从北方来的,可你偏偏是从河的另一头飘过来的,你不会是从越国来的吧,哪儿离这可很远了,难道你是偷偷逃出来的质子?”
白离说的太快太多也太复杂了,藤峰理解不了,只好继续歪着头看着他。
白离说了一半又忽然摇起了头,指着藤峰道:“不不不,你不可能是从吴地来的,哪儿的人都又黑又瘦,也没什么山,陈国,你是陈国人?”
藤峰不知道陈国在哪里,只是看白离说的这么起劲,不想让他伤心,于是便做出好像理解的样子点点头,跟着说道:“我是陈国来的么。”
白离看出了藤峰的茫然,左右这种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便接着安慰道:“我只是说可能,不过陈国已经改宗皈依了虚始宗门,但你的衣服上却印有源初的纹章,虽说陈国并非所有人都信奉虚始,但……算了,等我们靠了岸说不定就能打听到你父母的消息。”
“虚始。”藤峰发觉他对这个词有印象,似乎以前发生过什么。
白离一听便高兴了起来,说道:“你记起了什么么?”他想了想,将流传在东稷学宫虚始宗门的达者常念在嘴边的一句名言念了出来:“无中生有,无生万物,万物有道。”
藤峰接下来做的事情却让白离非常吃惊,他几乎立刻就接了下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藤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记得这些的,但就是有一种印象,听到前一句话之后,自然而然便接上了后面一句。
“喔,你大约真的是从陈国哪儿来的。”白离吐了吐舌头,“陈国在宋国的西面,彭国的北面,你家即便不在陈国,那也肯定离陈国很近,可能是郑国,哪儿确实有一些山谷,等我们回去出发的时候会经过哪儿,我会帮你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船沉没了,到时候就知道了,会找到你的父母的。”
见白离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藤峰感激的拼命点头。
“我们马上就要到丰城了,等上了岸先要找个发师打理打理头发,你的头发这么长我可不会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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