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老弟啊,你的车修好了,啥时候过来开走呀?”男人是张州口音,相比于灵泉这边更带几分生硬。但这对于郑亦来说是亲切的,毕竟在张州生活了一年之久的白贺炜现在说话也不自觉的会带着这种口音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郑亦说着,脚下转了方向,径直出了镇政府的大门,往位于单位十五分钟路程的汽修店走去。
外面的天气好极了,五月份的太阳温暖得刚刚好,路边的柳树正在冒着绿芽,随着春天的微风摇摆着翠绿的柳枝,空气中偶尔还飘散着些许花香。——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虽然防火期还未结束,可也到了尾声,领导说这周就能正常休息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已经和白贺炜约好要去张州见他,两个多月没见过一面,只凭着平时的电话和视频聊聊天而已,思念从一株刚萌芽的小草长成一片大草原。一想到可以见到白贺炜了,郑亦的心情特别雀跃,他哼着歌,脚步十分轻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汽修店。刚进门便闻见一股饭菜香,刚才给他打电话的老板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见他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筷子站了起来,跟郑亦打招呼:“老弟来了呀。”
“嗯,乔哥,麻烦你了。”
一身油污的老板个子很高,身材微胖,他是个典型的中年东北汉子,腆着个圆滚滚的啤酒肚,脖子上戴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他敞快的笑了笑,说:“跟哥客气什么,哥说你这车可该换了啊,你都不怎么开,一年光修就修了多少次了,钱也不少花。”
这辆车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毛病,可自从去年四月份白贺炜来的当晚打不着火送修了之后,就像着了魔似的隔三两个月就坏一次,毛病都不大,汽修店老板乔良说还是年头到了,各部件都老化了,是该换新的了。
郑亦的确挺想换车,可他没什么钱。被母亲赶出来后,他每月就靠死工资过日子,房贷还好,有公积金在支撑,自己基本上不用怎么出钱,这一年来,他每月往返张州的汽油费、过路费、火车票钱基本上就是他支出的大头了,但要说买一辆十几万的车,他是买不起的。
郑亦笑笑,说:“我现在就住在镇里,开着也不勤,还是算了。”郑亦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老板,跟他道了声再见,便开车走了。
时间匆匆,他已经跟白贺炜重逢两年了,就是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即使聚少离多,两地分隔,他们的感情也还算稳定。白贺炜对他很好,好到他有点儿找不着北的那种,当然了,白贺炜还是会嫌弃他,总说他傻,可郑亦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也是一种爱,就是白贺炜的表达爱意的方式与众不同罢了。其实郑亦觉得,自己还是能力有限,能够为白贺炜做得太少。他无法像白贺炜那样在自己遇见困难时进行点拨,也无法在经济上占据主动,更无法在白贺炜回灵泉时提供特别舒适的居住环境……所以他只能对白贺炜更好,更关心,即使多做些白贺炜觉得傻的事儿,就只是让他笑一笑,郑亦也是心甘情愿的。
其实他们都在回避将来所要面临的问题,那就是父母的不体谅。
按白贺炜的说法,他的父母应该已经知道了,只是不跟他表态,没有任何动作,毕竟他们不在一个城市,他那老谋深算的父亲就等着看他能放浪到什么程度,话里话外透露着让他适可而止的言外之意。至于郑亦的母亲,固执得宛如一块磐石,雷打不动,避而不见。一想起这些,郑亦就特别发愁,可是能怎样,他放不开白贺炜,就是距离都不算什么特别大的障碍,那不被父母的祝福又算什么,他觉得时间还是能冲淡一切的,时间久了,他们也能认了。
郑亦从汽修店回来,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稳,就从走廊深处传来一阵吵嚷,没一会儿,只见林兵匆匆忙忙的跑上了楼,敲响了与郑亦隔了两间办公室的李大为的门,他哆嗦着声音说:“快,李镇,不好了,我接到区森林防火指挥部的电话,说龙爪山着火了。”
“着火”两个字对于郑亦来说就像个紧箍咒,纵使已经离开林业站一年之久,他也依旧敏感。他咻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出门去,问林兵:“怎么?龙爪山怎么又着了?”
前年龙爪山的那一场森林大火直至今日郑亦依然记忆犹新,这是他亲历的最大的一场森林火灾,那火烧红了半边天,甚至还发生了可怕的山石爆炸……
怎么?今年又着了……
还不等郑亦多想,正在午休的李大为把门打开,哑着嗓子问出了和郑亦一样的话:“什么?那儿怎么又着了?”
这一声打破了午休时常春镇政府的宁静,没一会儿这层楼的领导都出来了,问林兵什么情况,林兵没经历过龙爪山大火,他也只能重复了一遍森林防火指挥部的命令:“就,就说是今天上午发生的,让我们过去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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