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是。”
赵珏以为自己身体晃了晃,但其实还是错觉。
那只不过是船在颠簸。
展昭闭上眼睛,像是晕船难受,但白玉堂知道不是。
白玉堂试着靠近展昭,用体温熨着他,直到他挺直得剑鞘一样的肩背渐渐不那么紧绷。
“猫儿,凭心而论,洛阳身手不见得比你我差,可是我们比他走得远。”白玉堂声音低得像是抚慰,“他们只有纪律,没有心。或许开始只是装着没有,渐渐装习惯了,就真的相信自己是个空壳,生来就是为装那些被人灌进去的想法。最先被忽略与抹杀的,往往是最绕不过去的东西,可等他们明白时,已经晚了。”
展昭张开眼睛,神色鲜明得令白玉堂觉得微微的目眩,就像对着一片干净清透到宁愿淹没其中的海水。
是晚了。展昭的眼睛说,但还没晚到来不及。
他从白玉堂脸上移开目光:“吃饭。”
船上的饭菜并不可口,白玉堂一边吃,一边看着展昭,好像这样就能吃得香些。
但是白玉堂没有再和展昭说话,这么近的距离,门外的人能读到唇语,也能辨认出任何有规律的信号。
展昭低头吃饭,神情专注得令白玉堂怀疑他是不是把每一粒米都编了号。连清蒸鱼的刺,展昭都逐一挑出,仔细放在旁边。即使这样,他吃得也并不比白玉堂慢,甚至更加干净彻底。
这只猫是在盘算什么事情,白玉堂想。展昭曾经对他说过,特工想心事时往往装作闭目养神,以防被人识破。但他觉得展昭用不着这样做,因为展昭能敛起一切情绪——他专心地看着你,但你不知道他深黑的眼眸底下藏着什么,也许是利刃寒芒,也许是春风一笑。
白玉堂干脆放下碗,颇为自得地欣赏展昭吃鱼的表情。在明处,猫儿是他的看守;在暗处,却要调动出最大的默契,共同完成一场前所未有的叛逃。
展昭把碗里最后一根鱼刺挑出来,放到先前的一起,搁下筷子,就算吃完了。
白玉堂笑着推开碗,打乱展昭用鱼刺排列出的摩尔斯码:码头,麻袋,召集,待命。
两人刚放下碗筷,就有人敲门进来收拾。这给白玉堂一种连门板都是透明的感觉,而他要在这群人的重重监守下逃出去。
“展上校,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白玉堂心满意足地往床头一靠,“周到又细心,白爷的心跳呼吸,没准也有人在数着,是不是?”
来收拾的人忽然立正,门同时打开,进来的人是南京手下第一机要秘书西安。
“先生说,白上校戴着镣铐下船,会引起平民恐慌和不必要的关注。”西安说话的语气和南京一样y-in沉平板,“我们分散行动,白上校和我一组,走货舱门,需要暂时委屈一下。”
猫儿果然料对了!
白玉堂看一眼展昭,神情控制得刚刚好:展昭看得懂他眼神中的了然与兴奋,西安却把它解读成了不满,毕竟南京答应白玉堂的三条里,包括与展昭近身不离。
西安立刻补充:“这组扮成扛麻袋的力工,御猫有伤不适合伪装。”
想到一脸y-in鸷的西安要扮成灰头土脸的力工模样,白玉堂觉得十分滑稽,往下一想,禁不住笑出声来:
“爷扮演你们扛的麻袋?”他想支起一只膝盖,才发现戴着脚镣做这动作太高难,索x_i,ng放弃,站起来舒展舒展腰身,“好说,带路。”
“等等。”展昭出语拦住,“公事和私事不能混为一谈,搜过再走。”
白玉堂摊手,链子哗啦一响:“你既然这等不放心,不如爷tuō_guāng了钻麻袋,倒都省事。”就真开始解衬衫扣子。而展昭也就盯着看,大有“话既然说了你不脱都不行”的架势。
如果换个人,西安早一拳闷晕,搜妥贴了再捆走完事。但他面对的是白玉堂——拿枪指过南京,居然还生猛囫囵地活到现在——不能不存三分忌惮。
想想被飞蝗石打得隐隐作痛的手腕,西安赶快圆场,过来搜检白玉堂。
忌惮归忌惮,动手搜了就必须仔细。然而老练眼毒如西安,也没搜到任何违禁物品或纸条信息。
西安退后一步:“御猫,白上校身上没有违规物品,装进麻袋绝对安全,如果他不叫喊的话。”
这话任谁听了也觉刺耳。展昭看一眼西安,西安觉得脸上像有冷风扫过。
“搜身只是程序惯例,”展昭声音和缓,“他既然投降,就不会大呼小叫地喊人来救。”
“你们展上校说得对。”白玉堂笑意盎然,“爷这辈子从不忌讳说死说活,可唯一没喊过的,就是救命。”
西安脸上出现类似钦佩的表情:“带走。”
船头前方出现重重叠叠的灰影,是在雨里盘踞不动的古老石头城。
南京。
船进南京港,刚一泊稳,来接站的人群就拥上了站台。
那伙日本人等人全散了,才抬着担架下船。他们没想到一路竟然这么风平浪静,无人的甲板,像是对他们心机落空的嘲弄。
卸货的底舱里,化装成力工的西安一行人夹在扛货行列里,和箱笼麻袋一起上了码头。
白玉堂很重,和另外一个装满货物的麻袋绑在一起就更重,卖苦力的工人几乎要扛不动。
粗厚的麻袋里,白玉堂咬下两颗衬衫钮扣,把它渐渐运动到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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