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极光爆发的一刻,这道薄薄的光墙范围巨大,巨大道甚至让他开始怀疑,它是否横跨了半个地球,是否也有无数人同他一样,也在这一刻看到一模一样的天空。
听说爱斯基摩人将极光视为厄运的化身。人类第一次仰望天际,发现极光的时候,一定是无比震撼,而面对如此惊艳却又无法解释的景象时,也只能将此奉为神灵的脚步。
哪怕现在北极光成理已经不再成谜,顾溟还是觉得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位未知的神明正在俯瞰这白色的雪野,他大概是位宽容的神明,被人当作厄运的象征也毫不介意。
四周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脑袋里的时光机在轰隆隆地运转。顾溟觉得自己正在深海中沉浮,而造物主在海面上扔下一条绿色的丝绸,他向上仰望,一片朦胧,光怪陆离。他忍不住热泪盈眶,忍不住开口问,“你还记得你来我高中的那一次吗?”
顾烨说,“记得。”
“后来那个领头的男孩请了好几个星期的假,每次见到我都像见到鬼一样。”顾溟感叹道,“时间过得好快啊,你那个时候才到我肩膀。”
“那个时候我已经跟哥哥差不多高了。”
“真的吗?”顾溟觉得不可思议,“没有吧?我怎么记得你比我矮半个头?”
“也许稍矮一点,”矮半个头应该是刚见面的时候,顾烨说,“但不至于矮半个头。”
顾溟戏谑道,“什么叫不至于?丢人啦?”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那天是怎么来的?你不是一直有人接送的吗?”
“我问司机能不能去接你,他说他只负责接我。”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从他的胳肢窝下钻了过去,一路跑去你的学校。”
顾溟笑了两声,“你小时候本事就这么大啊?”他支棱起脑袋看了顾烨一眼,又平躺回去,“我时常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还跟原来一样,什么也不懂,也不喜欢说话。原来我跟家里人吵架,我从家里跑出去,你就在后面追着。”
“其实我该知道,你早已经长大了,我不该抱着以往的期待和要求。”顾溟重复道,“你已经很不一样了,我早该知道。”
“那对哥哥来说,我是好的不一样,还是坏的不一样?”
顾溟沉默着,以至于顾烨正准备再问一遍的时候,终于回答说,“我不知道。”他思忖半晌,犹豫半晌,然而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模棱两可地说,“有时候觉得你变了很多,可有时候又觉得你没有变化,我……我不知道。”
顾烨一直认为顾溟对于自己的疏离多半来源于他对顾升的反感,于是问他,“你是不是挺讨厌我们家的?”
顾溟不再望着天空,而是捧起一小把雪,他握拳,大半松软的雪花便被挤出手掌心,“说不上讨厌吧,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快点长大。”
想要快点长大,快点独立,快点自由,顾溟也曾有哪吒之心,想要削骨还父,以得自由之身。
“可长大以后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么自由。”顾溟说,“我九岁以后就再没见过我妈妈了,十九岁又被扫地赶出家门,哪怕我后来工作了,一旦碰上人多的场合,我都会本能地冒汗。我会恐惧,我害怕被他们发现我是不一样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其实并没有人在意这件事,但我无法控制——这就像是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不一样。”
“你的母亲曾经一直在你身边。”
顾烨却说,“她不爱我。”
尽管顾升早已与那位女子离婚,顾烨多半也与她没了联系……尽管她并没尽过多少母亲的责任,顾溟还是很想告诉顾烨,你是被人爱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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