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怎么不拆?」篱落见苏凡只是愣着,便问。
撕开了信封,白纸黑字只写了两行:安好。
甚念。
甚念……甚念……甚念……两个字搅乱了太平的心。
算日子,该是考完了,快发榜了吧?
第七章
过了年就是元宵,王婶念着苏凡家两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又跑来帮着煮了锅汤圆。枣泥豆沙的馅儿,咬一口满嘴甜。一贯挑嘴的篱落也吃得赞不绝口。
「汤圆、汤圆,就是图个一家子团团圆圆。」王婶说。
苏凡看看篱落再看看管儿,枣泥的香甜飘进了心里。
汤圆一落肚便开春了,天气回暖,学堂也上起了课。
就在此时,京里的皇榜一路贴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县城。
今次科举头名状元,颜子卿。
朱笔御点的状元郎,品貌双全的大才子,一夜间传遍塞北江南。
颜子卿,颜状元,颜大人,一篇策论天子击节,一首廷赋众臣叫绝。当堂点了头名还不够,皇帝又破例亲手斟了三杯御酒送到跟前。人未回到府里,明晃晃一道圣旨就跟了来。
颜状元文韬武略,经世之才,封五品礼部侍郎,即日赴任。
另赐下官邸一座,黄金、珍宝无数。
皇子前来结识作伴,宰相亲自上门拜会,门房收了多少邀宴的帖子,门前排了多少送礼的人家……何等地荣宠,何等地光耀!
琼林饮宴,皇家公主在对岸隔着帘子看他;名园探花,京中多少名媛特特地地妆扮一新,想搏颜状元一回首;老太师托了人来问他可曾娶妻;大元帅拿了女儿的绣品硬要赠他……
颜子卿,一朝跃过了龙门,前头的荣华还不就是手到擒来?
靠山庄中的人上人终成了万民头上的人上人。
消息传来时,苏凡正在学堂上课。孩子们有的认真背书,有的趁机吵闹,苏凡见吵得并不出格,就放任了他们。
门外一阵吵嚷,引得孩子们都伸长了脑袋往窗外看,院墙挡着,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有几个心痒的就开始想借口撒尿跑出去,又怕苏凡不准,坐在座上扭来动去的甚是不安。
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进来,也顾不得礼数,奔进来就冲苏凡大声地嚷:「中了!中了!苏先生,我家少爷中状元了!」
正是颜安。看来是一路急跑过来的,边说话边喘着粗气。
孩子们的喧哗声快拆了房顶,不得苏凡的允许就纷纷跑出学堂去看热闹。
苏凡看着面前神色激动的颜安,坐在椅上竟愣得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连颜安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了。
中了,他,中了。
想起那一日从他家门前经过的马车,那时王婶正责怪他为了学堂放弃了赶考。他却看着那马车想,要是他定是能中的。
果然。
靠山庄再度沸腾了。
天高皇帝远,连鸟儿路过都不见得会停上一停的地方啊,竟成了当今状元爷的故里了!今后跑出去旁人要是问起来,就说,靠山庄,颜状元,我和颜子卿状元是同乡!该是多大的光彩哪!
从学堂走回家,一路上都在说这事。京里的消息一条不落地从靠山庄人们的嘴里说出来。
「颜公子,不对,颜状元的文章好着呢,皇帝老儿都夸他!」
「人还没进屋哪,圣旨就来了,立刻就成了礼部侍郎了,正五品哪!今后咱县太爷见着他是要下跪磕头的。」
「听说赏了不少东西,光金子就堆满一屋子了!金子呀!堆了一屋子!你说,这要花几辈子才花得完?」
「提亲的人立马就踏平了门坎,官小点儿的人家都不好意思来提!什么?咱巡抚大人的女儿?哟,能去给人家当个使唤丫头就不错了!上门的那都是太师、将军的女儿,宫里头都是有人的。人家那是皇亲国戚!一过门,颜老员外就是和皇帝做远表亲家了……」
苏凡慢慢地走着,慢慢地听,碰上人,人家就问他:「苏凡,你知道不?颜家公子中状元了!」
苏凡就点点头。
人家又说:「他和你从前在一个学堂读书的呢。」
苏凡说:「是啊,他的功课一直是最好的。」
人家就对他笑了笑和别人说去了,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想找个人一起激动激动罢了。
回到家时,篱落正蹲在院子里喂j-i,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就立起身来问他怎么了。
苏凡摇摇头说没什么,就进了屋。
在书架前站了很久,他手抬起了又放下,最后还是抽出了那本诗集。
封面上什么都没写,翻开第一页就是那首《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又从书里抽出那封信,那天回来后就夹在了里头。摊开和诗集一起放在桌上,对着看到连天色黑了都不知道。
思绪杂乱,想起了很多事,背诗的那个傍晚,郊游赋诗的情景,喝茶论文的内容,一同在县城的小酒肆里饮酒时窗外的一树桃花……很多很多。做了这些年的同窗,看似不相干的两人原来也有着这么些共同的回忆,虽然大部分是碰巧遇上的。
「书呆子,吃饭了。」篱落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他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苏凡仓皇起身,收拾书信的时候竟觉得有些慌乱。「哦,哦!」
管儿正在堂屋的桌上摆饭菜碗筷。炒干丝、拌黄瓜、麻婆豆腐、咸菜粉皮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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