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
停了一会儿,他不再往下说,而是跳跃到现在,“……‘野火’确实打算解散,但不是现在。可我们的主唱说,他写不出歌了,也唱不下去了。”
“他把自己收拾得像新的一个人。有一天,他说,他要去留学。他还说,想在走之前办一次个人演唱会。……他唱《明明》的时候,我就在后台。”
蒋至尧低眼看茶杯,“就在今天,公司也同意我去美国了。”
他抬眼对上我的震惊,“……我今天叫你出来做什么呢?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或许,我想近距离看看你;或许,我想对你说谢谢,让他终于死心;或许,我只是想向你炫耀,你不能做的事情,我可以做。”
说完,他再次端起茶喝一口。
自始至终,他的语气都是平静的。但这最后一刻,他端杯子的指关节处用力得发白。
这十多年,他对池又鳞的感情,是否也到了爆发的边缘。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十多年,是否有不甘,纠结,委屈,愤怒和暗恋的卑微。
用情至深,大有人在。
若我不能与池又鳞圆满,我能否如池又鳞祝福我跟乔诺那般,看他与旁人展开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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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向学院请假。
写好假单时,学校门卫处给办公室打电话,说有一位“龚云潮”先生想见我。
我知道他,他是池又鳞所在公司的少东家,负责艺人管理,算是“野火”的半个经纪人。
“……我认识他,请给他放行吧。”
实际上,我从未与他打过照面,奶奶和爸妈倒是见过他几次。
未几,客人敲门而至。
“请进。”我已倒好茶等候。
“池教授,您好。”龚云潮一身笔挺西装打扮,眉眼间相当成熟稳重,不像是池又鳞的同龄人。
“你好,请坐。”
“请原谅我冒昧前来。……我来,是因为池又鳞。”
我与他唯一的交集就是池又鳞。我已有心理准备,“……你想谈些什么?”
他忖思片刻,开口道,“您与蒋至尧见过面了,对吗?”
我点头,目光落在写好的假单上。
“您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抬眼,“……什么意思?”
龚云潮从衣袋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里面有一段蒋至尧跟池又鳞的电话录音。我得到录音的手段并不光彩,但我想,您应该要知道真相。”
我盯着u盘一会儿,保持镇静,看向他,“……什么真相?”
龚云潮没有正面回答我,只认真地对上我的视线,“池教授,我无意深究您跟池又鳞之间发生的事情,但从公司的立场出发,从池又鳞长远的发展出发,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不要动摇。”
龚云潮离开时,瞥见我桌上的请假单,开口,“……如果我说,您的新邻居是池又鳞派去监视您的,您会相信么?”
我并未作答。他朝我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只留下桌上那个u盘。
几番挣扎犹豫,我拿过u盘,插入电脑,点开那段录音。
“我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对你哥哥说了,他离开时表情十分动摇。”
“谢谢队长。”
“不惜连我也动用,你这样处心积虑,你哥哥真的会心甘情愿冲破lún_lǐ底线,投入你的怀抱吗?”
“他会的。”
是的,我差点就把请假单交了——我想亲自送他到美国,对他说,我们永远在一起,不是以兄弟的身份。
傍晚。
我回到住所,在沙发上坐下,与那面墙上的海报对视。
良久。久到天色全暗,我才起身。
第二天。
池又鳞陪父亲去钓鱼。
他赴美在即,这几天一直在陪爸妈。
我向母亲要了池又鳞家的备钥,说是给他买了去美国能用上的东西,先放好。
小安曾说过,那儿有个秘密的小房间。
我想去看看。
来到他家,我直上二楼,推开他卧室的门。
我环顾里头的寻常摆设,目光停在衣橱旁的一扇门上。
我走近,门上装了密码锁,需要六位密码。
我试着输入我的生日,门打开了。
里头很暗,我伸手摸索墙边,试图寻找开关。
“啪”,开关打开。
像进入某个洞穴,火光亮起时,无数蝙蝠刷刷飞出那般惊动,三面墙上贴着的密密麻麻的照片一下子涌入我的视野。
我从最近的一面墙看起。
他曾与父母奶奶来参加我的博士毕业典礼。期间在咖啡店引起轰动,他拉着我开始明星跑。当时我真惊叹他的方向感,左拐右拐毫不犹豫。
原来,他一早来过。
照片里,多半是我的背影,或者侧脸;或,或喝着咖啡,或啃着面包;有我个人的,也有我跟夏鸥他们在一起的。
照片按时间顺序排列,接着,我看见了自己与施南在饭堂里聊天,看见了我在北欧居住的公寓外观;更看见了自己在清晨时分的睡颜——在那孤岛别墅的床上。
照片并未在这个时间段停止。
我看见了演唱会散后,我与乔诺面对面站着,她抱着礼物低着头。透过小茶庄的窗户,我看见了在听蒋至尧说话的自己。
我一张、一张照片地看。
不知何时,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我开口,“又是你哪个线人告诉你,我来了?”
他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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