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信与裴勋瞧着姨甥二人说不完的体己话,便笑着说:“你们小辈的投缘,便好好聊聊。”又着下人奉上点心好茶,便离开留期思和裴阮儿相谈。
裴信临走前若有似无瞧了裴阮儿一眼,裴阮儿目光似有一丝震颤,笑笑说:“跟孩子说说话,自然不会讲有的没的。”
裴信笑笑,裴勋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笑容自若,二人便离开去看今日肃帝赐下来的那幅画了。
期思自然也感觉到裴信的警告提醒意味,以及裴阮儿的不自在,但不动声色,依旧眼带笑意,裴阮儿也不是寻常深闺女子,见多识广,身上更有种侠骨风范,十分大气,两人核能聊到一起去。
期思知道元酀此时在裴府内,或许就在这间厅堂的檐顶上,心中便感到踏实,他尝了一口点心,不经意地说道:“若我娘仍在,看到大家待我这么好,定然是开心的。”
裴阮儿神情一顿,似有些哀伤感怀,但仍笑着,说道:“你也受苦了。”
期思神色间带着微微试探,问道:“小姨,你和我娘从前一定很好,你记得她什么样子吗?”
裴阮儿呼吸颤了颤,她温柔的目光端详着期思:“自然是很美的,性情直率。”
期思想起自己娘亲,又想到虞珂,虞珂甚至一天也未曾见过娘亲,小时候裴奉锦对他俩一样的疼惜,兴许是为了弥补裴如锦没能给虞珂的关怀。
但裴阮儿显然知道她能说的只有这些,便摇摇头,眼中薄薄泪意压了下去,又捡些开心的事情跟期思说。
期思看出来裴阮儿与裴信他们并非同心,她对裴信和裴南贤的冷血有所抵触,她来去匆匆,不在裴府久留,也有此中缘故。
裴信和裴勋一直没回来,期思瞧着裴阮儿情绪起伏太强烈,神思感伤,怕她心中积郁,便提出送她回去早些休息。
裴阮儿显然这一天里也过得不轻松,看期思这样乖巧,便由他陪自己往院子那边走,夜色如水,侍从不敢来打扰姨甥叙话,期思目送裴阮儿回去,裴阮儿十分不舍地回头望他,期思笑着深深一揖:“小姨保重,若有机会,定会去拜望您。”
裴阮儿点点头,眼里的泪意在月色下澄亮,终于回头进去了。
府里下人一路上并未跟着他们,期思这便独自不紧不慢往回走,他暗中仔细感受了四周,府里只有巡值的几处暗哨,裴家的人都有功夫傍身,并不需要太多保护。
回廊曲折,月色溶溶如玉,寂静的初冬夜晚,安谧庭院草木萧瑟,薄雪方化,期思沿着廊下踱步,心中异常安宁。
一声婉转莺啼,期思抬头,看见元酀在斜对上方的廊檐上单膝半蹲着,身材在夜行衣的映衬下修长健美,一双腿有力而笔直,期思几乎能想象到他此时眼里带着的笑意。
期思下意识地瞧了瞧周围,知道元酀必然是有自信不会被发现才这样大胆出现,却也难免心里一紧。
元酀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期思跟随他的方向,随后转身轻跃,一丝一毫动静也未发出,只有不时发出的暗号指引期思。
期思不动声色微微加快步伐,府里忙碌一天,下人们此时大多都回去歇下了,又有元酀刻意指引,期思一路没有遇到任何人。
到了后园一处,期思听见隐约人声,立即运气屏息,脚步完全收声,安静地靠近声源处,他武功这两年提升不少,又一向走得是轻灵路子,要不被裴家的人发现,完全难不倒他。
隔着院子里一堵粉墙镂窗,期思渐渐听清了那谈话声,正是裴信、裴勋和裴南贤。
裴南贤身有事务,算算时间,大概是才回府便来见裴勋,便在此处谈起来。
“那孩子未必就那么单纯,凡事还是多观望的好。”裴南贤说道,他声音便如他人一般,说起话来有股冷意,令人生畏。
裴信轻轻叹了口气:“放在从前,我或许也会这么想,但如今想来,他到底留着一半裴家的血,上一辈的事,既然他不知,便顺其自然罢。”
裴勋脾气圆滑些,中间转圜道:“这孩子既然有心来亲近,陛下如今又疼他,便走得近点也无坏处,况且这几年咱们本来就对他有失关怀,这么一个契机,把他推远了,来日未必还能拉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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