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时就气疯了,一面命人镇压,一面命人逮了那大户来,说要治他的罪。然而事已至此,那大户也是光脚不怕穿鞋,直言不讳道“你常年收受贿赂的事情,我都已一笔笔的记好了账,若此事你给我压好了,自有白银二十万两送上,若不好了,大家一个都别活!”
罗琪险些气昏过去,可到底有把柄在旁人手上,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他当真悔啊,若早知会闹到这般田地,莫说一万两,便是十万两、百万两他也不肯做的!
罗琪知道自己本事有限,不过是娶了个好夫人,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自己那位岳丈泰山老大人才关照一二,给自己谋了这么个知县的官儿,只预备在此地熬上三年,等任期一到,上下打点一番……
原本任期内出了旱灾已叫他焦头烂额,哪知临近期满,竟又冒出来这样一摊子破事儿!
安定知县本就是自己好容易求来的,若这头一笔买卖便砸在自己手里,日后他,他哪里还能有什么日后!
前途富贵迷人眼,罗琪越想越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了巡检调兵……
结果等将流民弹压住他们才知道,因为那日的暴乱,也有不少本地居民被牵涉其中!
再者如今天气转暖,安定县水汽也大,留着那些尸首便容易滋生瘟疫,一个不小心一座人口十万之众的大城都能一夜之间变为死城,更何况小小安定县?
罗琪便在封锁全城,销毁证据的同时,将那些尸首都烧了,然后把剩下的流民都软禁到一处……
如此一错再错,他先前的那个借口便不好使,说不得有漏洞,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捏造谎言,如此这般,接连几日下来,罗琪在不知不觉中便已亲手制造了弥天大谎!
若是寻常过往客商、百姓,他大可胡乱找个借口打发了,可这样上报之后按例出来游学的学子,却着实不好对付。
罗琪正急的团团转,就听李主簿缓缓道:“大人,此事需得谨慎。”
张巡检最不耐烦他这个,动不动就要掉书口袋、卖关子,当即忍不住怒道:“谨慎谨慎,你日日只说谨慎,此刻火烧眉毛却还有个鸟慎可谨!该如何是好,你倒是出个主意,是冒险叫他们进来,还是索性叫人一发轰走了!”
听他说得粗鄙,李主簿也给噎的够呛,可见他一条大腿就比自己的腰还粗,又黑黢黢的,野猪一般吓人,蒲扇大小的巴掌几乎要将结实的黄花梨木桌子拍碎,早怂了,只说紧急时刻不好同他计较,便用力翻了个白眼,哼了声才带些讨好的对罗琪道:
“大人,赶是行不通的,按照律例,此等上报后外出游学的学子但凡到了某地,若有所需,当地官府需得全力配合。入城休整此等要求最正常不过,若拒绝,反倒显得咱们心中有鬼,叫他们起疑。”
罗琪一听也是头大,怒道:“那照你的意思,叫他们进来自在逛去?咱们也都不用活了,何不干脆就割了这大好头颅,只叫他们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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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日里虽也不算什么老谋深算,可到底也有些脑子,只是如今大祸临头,说不定顷刻间就要命归黄泉,故而乱了方寸。
李主簿还指望巴结着他高升呢,被骂也不恼怒,脾气很好的继续说道:“非也,下官的意思是,咱们叫他们进来,就安排在府衙,再吩咐人好生接待,出入随行,务必守得结结实实!一来显示大人您对他们的尊重,二来也省的外头那些个流民、匪寇再把小相公吓病了……”
这安定县早在灾情一起就内外守得铁桶一般,哪里来的匪寇!竟是要将这一行人软禁了!
罗琪一听,闻弦知意,立即抚掌大笑起来,又立即变脸,和颜悦色的对主簿颔首道:“有理有理,本官也是这个意思!”
于是牧清寒一行人顺利进城,知县老爷亲自派人过来迎接,又要引着他们去县衙后头的客房,十分客气。
来人虽不是知县大人本尊,也无官职在身,可也是他手下得力心腹,遇到这种场合,张铎便不够分量了。
而牧清寒又素来懒得同人虚与委蛇,没奈何,杜文便上前交涉。
他先笑着道谢,又推辞道:“知县大人如此厚爱,晚生实在担不起,听闻如今城中也有许多杂事,想来大人忙碌的很,我等便去客栈就好,不过略盘桓几日,采买些吃食也就罢了。”
来人姓童,是个跟着罗琪的老人了,虚虚挂着一个典史的头衔,却只有俸禄,没得正经任命,地位有些尴尬。
然而他也颇为奸猾,一手察言观色的本事令许多人汗颜,是以罗琪倒也很受用,这回就先打发他出来。
童典史闻言也笑道:“秀才公却说的哪里话!天下文人是一家,两位如今也是正经读书人,来日便是与大人同朝为官也是有的,岂可自轻?大人听说二位来的,着实欢喜的了不得,怎奈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说不得要明日才能过来了,小的出门前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了,务必要将相公一行人照顾的周周道道。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如何还叫两位秀才公白花银子钱,便去安置了吧。”
顿了下,他又继续道:“诸位来了这安定县,便是到了家,只管安心住着!一应衣食住行都不必挂怀,便如大人的子侄是一样的!”
真跟着他们走了,岂不是自投罗网?当真半点自由也没了,只怕不必指望能问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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