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谲笑了笑,“朕的父亲是北济先皇,母亲是珈蓝天女,外公是和阗国王,若今日事成,天下都是朕的,一个周帝又算什么?”
何达溪不知何时回到了吴谲身旁,当即一丝犹豫也无,猛然抬起手掌示意,潮水般的银甲兵霎时涌了上来。
银甲军惧怕谢怀,但这情形和宿羽在九回岭上的缓兵之计无比相似——区别在于,宿羽当时真有虎贲军暗线,而如今周帝和切云侯身后空空如也。
银枪倏地刺向身后,谢怀蓦然转过头,目中如无一物,左手闪电般伸出,将宿羽向身后拽去,同时一剑劈了出去。又是足以震裂人耳的一声锐响,那银枪随即流星般转了个弯,径直被他拨向菩提树,砸得哗啦啦一片树叶乱响。
不断不绝的银甲潮水涌向周身,人潮和刀剑的涌动带来海浪一般的冷风,将中间二人围在漩涡中央,浮浮沉沉。宿羽眼睛一瞬不瞬,靠在谢怀背上,再次一刀划了出去,被金错刀撞碎的剑尖飞了过来,倏地划过了肩头,却没能挡住紧随其后的攻击,刀剑携风而来,他稍一转头,叫道:“谢怀!”
谢怀“嗯”了一声,劈手拉过面前银甲兵的手腕,银甲兵手中长刀被他拉得狠狠向前送去,径直捅穿了宿羽身前的银甲兵,同时,他顺势咔嚓拧断了身前那人的脖子,将那讶然的死人向后一推,又撞出了一串血花,这才问道:“做什么?”
身边有这么一尊杀神,如果不是眼前情势逼人,宿羽简直有种想在战场上过家家玩的错觉。他轻出了口气,吐出口中血沫,把面前的死人推开,“……没事了。”
银甲兵的包围被谢怀一推一撞,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随即再次被填满,何达溪挥手指了一个银甲兵,示意道:“放箭!”
同时,又一重银甲兵涌来。
血雨腥风前所未有地刮向面前,腿脚和肩臂上划出了无数深深浅浅的刀口,宿羽怀疑自己已经生出了幻觉,他听到谢怀似乎叹了口气。
银甲兵更加迅速地涌了过来,与此同时,墙上的弓箭手瞄准了谢怀的胸口。
隔着半寺人潮,谢怀冷然回看了他一眼,宿羽稍一回头,只见何达溪又比了个手势,身前的银甲兵反而向宿羽这边涌来,而谢怀面前几乎被亮出了一个空场。他又喊了一声:“别管我!”
谢怀置若罔闻,随即横剑挡了出去,将银甲兵再次隔开数尺,同时反手握剑向后刺去,勉强格开了宿羽那边越来越猛烈的攻击。
墙上的银甲兵戴着银白的面罩,看不清表情,缓慢地拉开了弓箭。若是凝神细看,便能看见那箭尖上有一丝丝的颤动,显然害怕误伤宿羽。
下一刻,羽箭猛地离弦,脱风而来。谢怀信手抬起手中长剑格去,那羽箭在剑面上撞出了叮的一声轻响,随即是极其轻微的碎裂声。
宿羽踹开一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直觉谢怀的背有点僵。他转头一瞥,只见那精钢铸成的天子剑上碎开了一点冰裂般的纹路。
裂纹缓慢地蔓延开来,谢怀抬起左手,食指骨节在剑面上轻轻一弹。长剑蓦然瓦解成了碎片,叮叮当当落了地,正成了那支钢刺羽箭的坟冢。
宿羽猛地抬脚踹开了一个阻碍视线的银甲兵,同时旋身转开,一刀掷出,金错刀遽然越过人群而去。断刃擦着吴谲的耳朵飞向他身后,刀尖“噗”地没入了大乘寺的院门。
吴谲从小被吴微打惯了,压根不怕痛,只是脊背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会,小脸一下子黑了,缓缓抬手摸了摸耳朵。
——他的左耳整个变成了两瓣,就像两片铁树的叶子,叶片上滴着血。
三伦倒抽了一口冷气,何达溪立即提步上前,被吴谲的手背轻轻一拍,便止住了动作。
宿羽仍然站在原地,微微收着下颌,清秀的五官被树荫遮着,因而露出一股阴气,半晌,他紧了紧手中刀柄,才开口道:“你闹够了没有?”
吴谲坐在马背上,似乎微笑了一下,才说:“没有。”
别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吴谲则连表情都有九九八十一套。这样的孩子,宿羽不觉得自己跟他有话可说。但他甫一移开目光,便觉得心底一寒。
隔着几块青砖的距离,他奇异地觉得自己看得见吴谲的眼睛。那双眼睛极其深,极其黑,黑土之下长出的本真的恶,且不自知。
北济皇宫里如影随形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那不是眼线或者暗卫的窥伺,而是一个命中注定、无可更改的毁灭者。
宿羽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腰间金错刀——摸了个空。与此同时,空旷的大乘寺上空蓦地一暗,夕阳彻底落地。又一个银甲兵迅速翻上了高墙,一扳手中短.弩,一支细长的弩.箭破空而来!
弩.箭的动力原本就比羽箭强得多,眼见羽箭飞快袭来,宿羽只觉得手脚都像灌了铅,头脑里砰地散出了大片白光,五脏几乎蒙上了一层坚冰,却只觉后腰紧紧被人拖向后去,眼前一暗——谢怀罡风一般疾速闪身挡在了他身前,强悍有力的手掌罩上了他的肩头!
电光火石之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环住了谢怀窄窄的腰,避无可避地听见了身前传来一声熟悉的铁器撕开皮肉的钝叫。
箭尖穿过谢怀的右胸,轻而易举地又打着旋钉进了宿羽的左肩,终于在没入皮肉寸许之后堪堪停住了。
疼痛飞速劈开神志,有那么一瞬间,宿羽仿佛僵成了一具石像,双臂紧紧箍住谢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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