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跟十三年前一模一样,真好,”那男人说了一个准确的时间点,他的眼神里着让人恐惧的浓烈爱意,又一次摸了摸温风至的脸说,“你还记得那一天吗,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一样。”
这句话的确有效地唤起了一些散落的记忆,温风至突然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是谁,他并不是将他想起,而是推断出了他的身份,张开嘴的瞬间他觉得无数冰凉的空气钻进了口腔,像是刀子一样顺着食道割裂下去,让他的每一个微弱的音节都带着血腥气:“不、不对……冬天,不是冬天。”
他思绪混乱舌头也好像被严寒麻痹,但蒋京倓不知为何能够听懂他所说的话语,他再一次笑了起来,非常温柔地望着温风至:“你忘了,”他说着,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眼神也突然冰冷下去,“你把那一天忘了。”
温风至能够感觉到他像是雪一样寒冷的手放在自己的领口,他非常害怕下意识扬起头想要躲避他,记忆本能地调度出温书言第一次带着蒋京倓回家的时候,那是高中的某个寒假,快要过年的那几天,于是他艰难地解释:“不是……我记得,温、温书言……冬天。”
“不是温书言,”蒋京倓的表情突然变了,他厉喝了一声,空旷的天台上甚至产生了回音,“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样子!”
温风至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寒冷和恐惧都在抓摄他的神志,他觉得自己要昏迷了,但蒋京倓却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拉着温风至的领口强迫他看向自己,眼神和声音又突然温和:“那天下了小雨,你在桥上给我指路,穿着校服,啊对了,”他直起腰来拄着拐杖又走回房间里,一路还在神经质地喃喃,“我就说少了什么……”
而温风至无助地望着不断落下雪花的天空,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蒋京倓不知道用了什么霸道的药物让他浑身都无法动弹,他穿得太少了,大量皮肤□□在外让他没有办法维持体温,而过低的空气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非常艰难,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肺部和咽喉里都是血的味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又突然落入这样的绝境中,如果说当年好心为陌生人之路那短短半分钟就改变了他几乎整个人生的道路的话,那他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看起来完全是个笑话?他的眼前开始如同回光返照一样出现温书言陆邱桥甚至是廖长晞和薛青河的脸,他绝望到了极点甚至想要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干脆让我死了吧”。
但蒋京倓很快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只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斜挎包,温风至简直不明白他到底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跟当年自己用过的完全一样的东西,这只丑陋的挎包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摊买的便宜货,身上这件带着奇怪绒布边缘的衬衣也是因为他有一次体育课不小心撕裂了所以温书言随便补的,蒋京倓不光记得一清二楚,居然还能一件件找到一模一样的。
他帮着无法动弹的温风至把那只牛仔包挂在肩头,然后后退了几步很满意地看着他,温风至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看着一个活人,他打量自己的样子就像是画展里的人们打量那些高悬在墙壁上的画作。
“真好。”他又说了一次,从温风至坐着的石凳上拿起来一面圆镜,温风至从那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张苍白如同鬼魂的脸和在粉色唇釉下发紫的嘴唇,他的鼻梁上带着的也是高中时候那副土气又沉重的黑框眼镜,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神采,头发被剪短了许多,发梢上挂着雪花,他完全看不出自己这副样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真完美。”然而就像反驳他的腹诽一样,蒋京倓又感慨了一句,他将手里的镜子放下,起身坐在了温风至旁边,一边抚摸他冻僵的手一边说,“我这些年寻找过无数个‘赝品’,有些脸不够美,就全部抹掉再画一张新的;有些皮肤不够白,就一寸一寸涂白;还有的毛发太旺盛,那么剃光;毛发太稀疏的,一根根去种。但他们还是太糟糕了,人工总是比不上自然造物,我就在想如果你在这里会怎么样,我想了许多年又设计了许多年,最后我还是觉得返璞归真是最好的。”他这时候语速放得很慢,听上去令人无限胆寒,“果然还是你最完美,不需要任何修饰。”
“疯子……”温风至用尽力气挤出一个词语来,他的嗓子痛到了极点,使得他的声音粗嘎可怖。
“那你就当我疯了吧,”蒋京倓轻笑了几声,手指又一次抚摸他的脸颊和耳廓,他的舌尖轻巧地弹动自己的牙齿,吐出一个几不可闻的称呼来,“lolita。”
温风至的眼角流下滚烫的泪水来,他终于在这么久之后亲耳听到蒋京倓承认当年接近温书言并欺骗她的真正原因,他很难想象温书言在那些沉默岁月中一点点逐步发现那个骇人的秘密,又是如何一寸寸吞咽了那个令人作呕的恶毒苦果。
“唉唉唉,”然而看到他落泪蒋京倓却又吐出怜爱的叹息,他用指尖将那颗离开眼眶之后急速变冷的眼泪撷去,“你当年不逃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我待温书言不薄只是她没有运气,你如果留下了还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到最后还不是要被我捉到。”
然后他倾身去亲吻温风至颤抖的嘴唇,温风至用尽全力也无法躲避他,他浅色的眼睛里流出许多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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