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脚曾经在冬天结冰的河水里跋涉,浸泡了很久,长了那么多冻疮,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可怕。上面的许多伤痕疤痕,留下的浅浅痕迹,我都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我经历太多危险的时候了,很多次我都以为自己无法撑下来,但事实是我每一次都坚持下来了,人的求生yù_wàng,真的有这么强吗?
我看了很多人的生死,包括我至亲好友的,不是一次两次,是无数次。我以为我已经习惯死亡,也不惧怕死亡了。但是现在,我突然明白,我怕的不是死,是离别。
手下的锄头一下比一下用力,我努力让自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专注于眼前的事,可是我无法控制,无助和不甘的许多情绪,充满了我的脑子。
人的精神一旦受创,就很难恢复,我好不容易慢慢补起从前的创伤,可现在却又要我承受一次。只要我想起姜羊和青山可能也会先一步离开我,我就觉得绝望无法排解,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腰往周围看,周围都是连绵的山和野田。一瞬间,我有种回到了姜羊出现之前的错觉,那时候我也是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活,起身四顾,感觉心里很茫然。
我看着看着,突然丢下手里的锄头,跑回了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慢下了脚步,因为听到了里面姜羊的声音,他在说小菜圃里长的小西瓜肯定没法在冬天之前成熟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在院子外面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又走回田里。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姜羊和青山的存在,只是我的幻想。我这么想的同时就明白,自己又犯病了。
吃饭,干活,收稻子,日子变得忙碌起来,我也变得更加沉默了。虽然我一直不怎么爱说话,但我自己清楚,这些天来,我更加不愿意开口了。姜羊和青山都很担心我,我明白这种状态不对,也很希望自己能振作起来,可是我没办法。
陷入消沉的意志,就像是陷入沼泽里的人一样,自己再怎么努力挣扎,也是无法从沼泽脱身的。
忙碌的事情没能让我忘记心里的忧虑,反而在极为疲累之后,仍然折磨着我。收完稻子之后的两天,我照常去晒稻子,起身的时候,毫无预兆的,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我昏过去之前,隐约看见姜羊朝我跑过来,满脸的慌张。我并不想让他们两个陪着我一起难过,但是我不想,不代表我能做到。
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从在高远口中知道二十年那个期限之后,我就没能睡着过。提早预知的生命,比突然到来的死亡还要折磨人。我好像回到了当年最焦虑的那段时间,每夜睁着眼睛无法入眠。劳累过度,突然晕倒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我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一声长长的鸟鸣,是从窗后传来的,那里的几棵树上有一只鸟窝,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的一只鸟,叫声又长又脆,经常在黎明时分鸣叫。我第一次听它在这种黄昏时刻鸣叫。
姜羊和青山坐在我的床边,用很相似的担忧目光看着我。
“妈妈。”姜羊突然很认真的喊我,问我:“我怎么做,你才能高兴起来?”
青山说:“只要你说,不管什么我都去做。”
姜羊说:“找到很多能吃的新的食物,麻你会开心吗?”
青山又说:“抓很多猎物。”
姜羊接着说:“我们再去那个汉阳市,找更多能用的东西!”
青山犹豫了一下,露出挫败的神情:“我……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姜羊也不说话了,眼巴巴的瞧着我。
我握紧他们的手,闭了闭眼睛:“不用做什么,一直陪着我就够了。我很快就会好了,等我习惯就好了。”
“我会好的,真的。”
能活多久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就像曾经因为死亡离开我的那些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下一刻离我而去。我连自己的生命会在什么时候消逝也无法保证,怎么能要求姜羊和青山给我什么保证。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只是足够长的时间,让我能慢慢接受。
当我说我需要时间之后,姜羊和青山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就像西瓜藤结出西瓜,也需要时间。”姜羊很理解的这么说,“麻,你不要急,慢慢来。”
青山:“嗯,不要急。”
他们两没有试图每天开解我,所以我不用故意装作没事的和他们说话,不用一遍遍的和他们剖析自己的内心,也不用假装自己很好。
突然感到难过心情低落的时候,我会停下手里的活,坐在田边沉默一会儿,这个时候姜羊就会接过我手里的事情接着做。等我心情恢复了,他就把锄头还给我,然后自己在另一边的田里拔草。我夜里睡不着觉,起身开门到院子外面,爸妈的墓前坐着,过一会儿,青山就会默默过来,给我送一件厚厚的外套。
他们对于我的状态,没有过多的话,只是陪伴着我。这种不变让我感到安心。是的,我需要的不多,只是这样一根沉默的藤蔓,能让我拉住,不至于沉进沼泽里而已。
当我消沉,姜羊他们不会试图和我说话,调动我的兴致,只是等着我恢复。好在心情总是会变化的,我并不会一直消沉,遇到高兴的事情了也会和之前一样笑,一样说话。我高兴的时候,姜羊和青山就显得更高兴了,他们会千方百计让我的高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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