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咣哗啦一声,十五的手猛地甩开,将桌案上的茶杯都摔到了地上,白瓷小杯裂了几块,茶水飞溅。几个下人赶忙上来收拾,十五仍僵僵地站着,一手攥着房契,面无表情。
钱二阴了一张脸。
十五静了许久,道:“小的不懂事,得罪了。”
“秦远惯你太过了,”钱二似笑非笑地说,“总这样莽撞,碰上我还好,若是旁人,今日你都回不去了。”
十五的胸膛起伏了两下,认真地朝钱二道:“是我错了,没听懂您的玩笑话……向您赔罪。”
钱二冷着脸侧了侧头,示意丫鬟送客。
秦远究竟哪来的运道,碰上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小美人?钱二心里万分无趣又烦闷,头往后一靠。一美貌婢女走至身边,经他默许,软若无骨地倚在他身旁。钱二转念又想,那姓秦的在风月场上愣是片叶不沾身,像个二傻子似的,纵有美人一个,为了那美人守身如玉又有什么趣味?还不如他万花丛中过呢。
十五收好房契,驾马朝秦府去。天已黑,他却不比先前独自一人时候的彷徨无措,反是心里有了目的地,一路疾驰。秦府偏门,停了两辆马车,已然装好行李,一切妥当了。秦远站在车外,身上披了件毛氅,显出些倦容来。但一远远地瞧见他,一双深邃的眼睛里便透出温柔的笑意。
十五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下了马,将缰绳一丢,小鹿一般往秦远怀里冲。秦远被撞了个结结实实,哎哟哎哟,还没慰问几句,十五猛地抬起头来,面上倒看不出什么表情:“方才钱二少爷讲,你若是厌弃我了,我可以寻他去,他待我好。”
秦远:“……”
他心里那只大尾巴狼“嗷”得一声全身毛都炸起来。他咬着牙说:“操他祖宗的,反了天了……你没打他么?难不成你答应他了罢?乖乖,说话?他那王八羔子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瞎jī_bā胡说,你不会信了罢?你……你憋着笑作甚么!”
第43章
且说秦远白日与他伯父伯母一番长谈,不可谓不疲倦。他重活一趟,不是那个一股狠劲的毛头小子,自然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拿了东西、摔了桌子扭头就走,甚至将十五丢在府里。他想至少不撕破脸皮,毕竟他伯父在朝为官的人脉能给他未来不少帮助。秦老爷自然也不想,他摔了一个两个大花瓶子,家法要上不上的威风摆了半晌,见长辈的威压毫无用处,仍耐着性子问:“能不能改了?”
秦远面上看不出什么所谓:“改什么?”
“你想养十个小厮都无碍,”秦老爷说,“拎出去告知天下,还不娶妻生子,断断不行!”
秦远笑了笑,他的笑法是拿嘴角提了提,喉咙里发出些许笑声,却没见到半点笑意,反有些轻蔑和讽刺的倨傲味道。这种笑要是让十五见了,肯定会觉得这不是他朝夕相处的少爷。秦远很耐心,正着磨反着磨,秦夫人真哭假哭加在一块哭了三趟,都没能让侄子转心。其实这几日秦远出走,焦急的夫妇二人亦有商量,都觉得秦远不过是年轻气盛,着了十五那小厮的迷,等到了年纪,自然回归正道。但回归正道是过几年的事,说出去他们管教不严、对不起亲弟弟是现今的事儿,在京中大丢面子更是眼前头的事。他们恩威并施、苦口婆心、好说歹说,秦远仍是一副悠哉哉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秦氏夫妇也想不明白,怎么他俩半百的人,一见到这侄子就半点长辈的威严都没了?
三人无言而僵硬地用了晚膳。饭毕,秦老爷的面色已黑如锅底,秦远却只当已商讨完了,从容道了声别,回屋拿了行李便要走。
光他走还不算,还将几个下人的卖身契一道拿走了。毕竟他的小孩还需要朋友一块儿玩,哪怕他心里吃味,也不能让十五以后再一个人。
天黑得太早了,彻骨寒气中似是夹杂着细雪。秦远心里还惦记着方才十五口中钱二的话,怪气的,恨不能冲到钱府把那王八羔子揪出来揍一顿,坐在马车里不怎么说话。十五倒是浑然不觉,靠在秦远边上眯着眼睛。秦远突然道:“明日是初六了,王姨的头七。”
十五没吭声,对“王姨”这个称呼不置可否。
秦远接着道:“本想大办,但时候太匆忙了,又因咱们都离了京……他们说明日的日子不错,便择在明日入土,你觉得怎样?”
十五说了声好。秦远心知提及此事,十五心中必定不好受,也不说多。他静了一会,手握着十五的手心轻轻搓热,低声道:“别真睡着了,冻死了,晚上再睡。”
十五巴巴地道:“饿。”
秦远当即坐直了:“晚上吃了什么?”
十五打了个哈欠:“什么也没吃。”
“你……”秦远蹙起眉头,“怎么尽让人操心?饿坏了肚子怎么办?”
十五敷衍地嗯嗯几声,秦远却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捏了捏十五的耳朵以示惩戒。此时夜寒天黑的,秦远琢磨着等到了新宅子里再让人烧火做饭,便哄着十五要他稍忍一些。待一行人至了那宅子,马车刚刚停稳,不等人来伺候,秦远率先掀起帘子下了车,十五跟在他身后跳下来。秦远还没看屋一眼,便回头向陆续下车的人吩咐道:“先去生起火来,做些吃的——”
众人皆静。秦远回身往那屋看去,不免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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