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支箭并没有射中王庆之的要害,而是扎进他的大腿里。
王庆之猛然挣扎,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被灌过药……”蔡净尘一边吃酒,一边低声和武承嗣解释,“一种特质的汤药,服用过后,他全身无力,求死无门,偏偏会一直保持清醒,所有知觉无限放大,一点点针扎一样的小刺痛,变成挖心挠肝一样的剧痛,比一刀一刀凌迟还痛苦,但是不会致死,哪怕痛入骨髓也不会死……他还能活很久,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干,生不如死……”
武承嗣的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别说了!”
蔡净尘从善如流,自顾自吃酒。
这时,千牛卫走到武承嗣的席位前,做了个拱手的姿势,“殿下请魏王射。”
众人连忙低头吃菜,假装看不到武承嗣几欲噬人的阴沉脸色。
武承嗣咬咬牙,推开身旁侍酒的宫婢,大步走到广场前。
李旦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两人目光交汇,武承嗣睚眦欲裂,抄起长弓,拉开弓弦,一箭射出。
他想一箭把王庆之射死,反正留着也没用了。
可惜事与愿违,一枝铁箭不知从哪里激射而出,撞开他的射出的竹箭,箭尖颤了两下,委顿在地。
武承嗣回头怒视李旦,欺人太甚!
李旦负手而立,没看他。
朝臣们左看看,右看看,很快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太子想要当众处置诬告他的宵小,杀鸡儆猴,警告心怀不轨之人,陛下默许。
魏王的箭支没有射中,显然太子不想让王庆之死得太干脆,他们待会儿射箭的时候,最好朝王庆之的手啊脚啊之类的地方瞄准,不要让王庆之死得太早。
其实只要把王庆之的要害多垫几层防护就好了,太子偏偏不那样做……分明是故意气武家人……
朝臣都是人精,想明白来龙去脉,慢慢冷静下来。
接着,千牛卫按照顺序,依次请大臣们“试试身手”。
王庆之身上扎满箭簇,成了一只刺猬。
他的嚎叫声响了很久,不知宫人喂他喝了什么,他没法咬舌自尽,只能一次次感受锥心刺骨之痛,着实凄惨。
高台之上,女皇面色平静,满头白发并没有让她显得苍老,眉宇之间只有岁月沉淀的睿智精明。
裴英娘微微蹙眉,她倒是不怕……不过王庆之的叫声实在太惨了,真的很倒胃口。
难怪李旦担心她会害怕反感。
余光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她抬头四顾,李旦站在高阶前,回头看她,眼神幽深,隐隐夹杂一丝郁色。
她一摊手,做了个只有两人才懂的手势。
除非之间横亘着血海深仇,通常她不会用这种手段折磨敌人。但是李旦和她不同,他既要展示出他的强硬,和武家人抗衡,又要注意分寸,尽量不惹怒女皇,其中的艰难辛苦,非常人能够想象。
她不会因为他手段狠辣而改变对他的看法。
看懂她的意思,李旦眼眉舒展,笑了一下。
这一笑彷如云销雨霁后晴朗的碧空,澄澈清朗。
她不怕就好。
射礼过后,武承嗣气急败坏,领着武家人求见女皇。
女皇不咸不淡安抚武承嗣几句。
裴英娘眼观鼻鼻观心,搀扶女皇,送她回寝殿。
武承嗣气得跳脚,叮嘱蔡净尘,“我就不信抓不到太子的把柄,你去查,仔细查,太子身边的近臣属从,一个都不要放过!”
蔡净尘冷淡地应了声是。
女皇没有马上就寝,她要裴英娘留下来帮上官璎珞整理卷册。
裴英娘愣了一下,躬身应喏。
裴宰相和张宰相走进内殿的时候,吃了一惊。
女皇端坐在胡床上,手执奏本,低头翻阅,太子妃裴英娘侧坐在她身旁,手里拈着一枝紫毫笔,在为女皇批注一本轴装帛书。
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上前通禀事情。
裴英娘负责记下两位相公禀报的政事中涉及到的人名、地名和大致事件,按照花名册查清相关官员,理清背景,呈送给女皇看。
这种差事其实她并不陌生。
以前在长安时,李治身体不好,她去含凉殿陪伴他的时候,李治偶尔会把奏疏交给她,让她大致浏览一遍,然后用简短的话复述给他听,他头晕目眩,没法阅卷。
现在女皇让她做的事有点像会议记录,她驾轻就熟,很快抓住两位相公的重点,根据上官璎珞的提示,拟好大致内容后,重新誊抄一份。
女皇接过她抄写好的那一份,匆匆翻阅一遍,点点头,询问裴宰相剑南闹光火贼的事。
她思路清晰敏捷,问出一连串问题,裴宰相和张宰相全神贯注,不敢走神。
裴英娘安静旁听。
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女皇,平常人到她这个年纪,老态龙钟,垂垂老矣,再多的雄心壮志,也被岁月消磨光了,她却不甘于安享晚年,还能保持清醒,改唐为周,把朝臣们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射礼结束后,李旦没有立刻走,他命人把王庆之的尸首抬出宫去,“割下首级,挂在皇城门前,找一个出入的官员都能看得见的地方。”
杨知恩嘿嘿一笑,抱拳道:“是!”
薛绍脸色苍白,走到李旦身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十七娘再三交代,要公主留在府里……”
李令月有孕在身,如果今天在场,一定会被吓坏。
李旦瞥薛绍一眼。
薛绍一直挺怕他的,今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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