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里、石阶前、高楼上,所有人静默不言,目光像铺天盖地的潮水一般,不约而同地投射在姐妹俩身上。
李令月昂首挺胸,在众人的凝视中,紧紧拉着裴英娘,迈着端庄从容的步子,登上高台。
西风烈烈,两人沐浴着灿烂的日光,明眸皓齿,衣饰华贵,云鬓间的珠花宝石光芒闪烁。
廊下的朝臣和诸位公侯命妇们仰望着她们近乎于耀眼夺目的身影,各有思量。
李治含笑望着姐妹俩,笑容清淡,日光倾洒而下,在他鬓边的白发上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辉,“令月,小十七,过来。”
李令月和裴英娘走近几步。
李治一手一个,摸摸两人的脸颊,指尖温热,“代朕敬将军们几杯酒。”
宫婢举着漆盘上前,裴英娘拿起漆盘上的犀角杯,“恭祝郎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执失云渐脊背挺直,灰褐色眸子焕发着异样的神采,双手接过犀角杯,饮尽杯中泛着琥珀色泽的酒液。
另一边的程锦堂也饮了李令月送上的美酒。
两人敛容正色,郑重向李治行礼,肃然道:“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李治勉励二人几句,命太子李弘送程锦堂和执失云渐出城。
李弘气色虚弱,眼角微微发青,穿一身宝蓝地瑞锦纹细绫袍衫,儒雅俊秀,脚步略微有些蹒跚,和程锦堂、执失云渐把臂而行,一起走下高台。
程锦堂不动声色地搀着李弘,动作小心,执失云渐则目不斜视,只管走他的。
六王李贤看一眼李治,转过头去望着太子的背影,面色复杂。
姑祖母说得对,不管发生什么,阿父不会废掉王兄。
他捏紧鎏金酒杯,手指微微扭曲。
龟兹乐人重新奏起舞乐,肩披缦衫、腰缠璎珞的舞伎们舒展玉臂,翩翩起舞。
廊下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朝臣们重新入席,开怀畅饮,谈笑风生。
裴英娘挨在李治身边,食案上有她爱吃的蟹黄毕罗、乳酥和黑椒胡饼,使女跪在一旁,手执长筷,夹起一枚毕罗,放在她跟前的在小碟子里。
她低头绞着玫红裙带,没动筷子。
和李令月说笑的李治忽然扭过脸,拍拍她的头,“怎么不吃?是不是没胃口?”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慈爱。
裴英娘鼻尖发酸,嗫嚅了一声,执起筷子。
李治笑了笑,半个多月没见,小十七多半是吓坏了。
从前,在她眼里,他是个温厚敦实的父亲。经过此事,小十七还会和以前一样看他吗?
她会不会被他的冷漠凉薄吓破胆子,从此和其他人一样,将他视作一个喜怒不定、冷血无情的帝王?
那种出自内心的孺慕敬爱,自然而然的亲近,大概是不会再有了。
李治微微叹口气。
他额角隐隐有些微汗意,举办出征仪式对他来说,实在太吃力了。
可他没有选择。
义阳和宣城的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太子的莽撞行为不止触怒了武皇后,也在前朝掀起轩然大波,他必须尽快平息风波。
否则,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蠢蠢欲动,妄图利用太子和武皇后的矛盾,搅乱平静的朝堂。
“阿父。”
一声娇软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李治抬起眼帘。
裴英娘捧着一张丁香色帕子,眼巴巴地盯着他看。犹豫着想为他拭汗,又怕动作太大,引得别人侧目,干脆把帕子往他手心里一塞,“阿父累了。”
今天的出征仪式意义重大。
太子李弘揭发武皇后的不仁,将李治气得呕血病倒,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劝谏的折子像雪片一样堆满案头。
李弘体弱多病,政务都是由东宫属臣替他料理的。以他的心性,难以承受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光是众人的非议,就足够把他压垮了。
李治特意召集群臣欢送程锦堂和执失云渐,武皇后没有出席,六王李贤、七王李显都在场,李旦也在飞楼上观望。廊下是朝中的文武官员,领着二品虚衔的老臣,官居三品、掌握实权的宰相,两省常参官,只能参加大朝会的七品芝麻官,外国使臣,宗室王孙,皇亲国戚,世家名流,一个不落,能来的都来了。
李治这是在当众竖立太子李弘的威信,稳固他的太子之位。
同时,李治也是在为她正名,昭告天下,即使她只是个皇室养女,也容不得别人轻视。
裴英娘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出身高贵,但因为卷入宫闱争斗而落得幽禁的悲惨下场,纵然是武皇后挟私报复,可李治的不闻不问,也是造成两位公主悲剧的原因之一。
李治的温柔和宠溺,让裴英娘忘了对方也是个杀伐决断的天子,他对武皇后和武皇后所生的子女有多疼爱,对其他庶出子女就有多无情。
长孙无忌、高阳公主、巴陵公主、房遗爱、柴令武、李元景……
皇室成员,血亲外戚,甚至是亲生骨肉,李治都能果断地痛下杀手。
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不比其他皇帝少。
他比同胞兄弟李承乾和李泰更沉着冷静,手段也更高明,他先借长孙无忌之手,除掉吴王李恪,逼死姑父、姐姐、叔父数十人,然后等羽翼丰满,时机成熟,和武皇后联手,一举击垮长孙无忌、高家、王家的关陇体系。
王皇后和萧淑妃是他的枕边人,但涉及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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