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不免汗颜,他觉得半文盲的自己真称不上是读书人,眼珠转动间,笑着回:“你现在不也是读书人?”
阿若顿时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他教社里的孩子念书习字,我便跟着学了。”声音略小,“他说我学得不错,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哄我……”不由看向年轻大夫,语气迟疑,隐含期待,“你觉着我写得怎么样?”
郁容回想了下喜柬上的字迹,直言:“写得很工整,笔锋还算有力,远超一般初学者的水平。”
比之大家肯定不如了,不过短短一两年,从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蜕变到可独立执笔书写的程度,其人可谓颇有悟性,想必在学习上也是勤奋不辍了。
阿若露出放松的笑容:“那就好,要不然写得太糟,我不好意思再让人教了。”
郁容扬了扬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余社头不是要结契成一家子了?”
“他的事情太多啦,不想总是给人添麻烦。”
阿若说着,脸上的气色愈显红润。
“娇羞”二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郁容默默被自个儿的形容给雷了一把。
“想必余社头并不会觉得麻烦。”
听到这般说法,阿若整个人更见“娇羞”了。
郁容囧了囧,干咳了一声,转而换了话题,拐弯抹角,其实是禁不住的好奇:“前几回看你,我还以为你与余社头不算相熟。”
阿若答话:“时间长了,慢慢就熟了。”
也是。郁容点点头。
阿若静了少刻,忽又开口,轻声道:“年初我生了冻疮,挺厉害的。他当时特别忙,就趁着夜里不睡觉,给我制了一大罐的油膏。”
郁容默然。
心情又开始微妙了,仿佛一不小心多咽下了几枚青梅。
话说……
不管是以前用作那啥的润油膏,或者冬天的冻疮膏,夏季用的清凉油,他每每制好了,都会让人捎上一份给这人吧?
阿若似乎觉察到他的情绪,紧接着作了解释:“你送的那些药,闻着特别香,就全分给了社里的小孩和婶子们。”
郁容想起聂昕之所说的,这人少失怙恃,许是真的有些“恋父情节”加缺爱,对年龄大上许多、又照顾他的人容易产生慕恋之情。
莫名想叹息,然而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人没资格作自以为是的置喙。
郁容面上微微笑:“倒是我疏忽了,下回再制药膏药油,就多送上几份。”
先前说常着人往福居社送药,送的一般多是药材,和丸剂、片剂这类成药。
因为知道余长信是医者出身的,郁容便没多操心,倒是忘了,操持偌大一社的社头,哪里有太多功夫,像自个儿一样整日围着药炉打转。
阿若也没跟他客套,道:“就麻烦小大夫你了,”稍作了些说明,“社里来来往往最多的是小孩,夏天生痱子热疮、冬天冻疮皴裂,平常又免不了磕磕碰碰,平常药膏和药油耗的,跟吃饭似的。”
郁容应了声:“举手之劳。”
他常为逆鸧卫制些得用的药膏,便是加上福居社几十口的人,不过是多制备几大料的事。
药材的处理与炮制,有的是帮手相助,于他而言,无非是多花一两天的功夫,谈不上多麻烦。
阿若扯了扯嘴角,笑意浅浅:“我养了些鸭子,腌制了有好几百的鸭蛋,待会儿你带上一坛子回去吃吧,”自信满满地表示,“保准你在京城也买不到,比我腌的更好吃的鸭蛋。”
郁容瞬时莞尔。
不承想这人“重操旧业”了?
能养活大一群的鸭子,还养得极好,也真真是能干。
同样没推辞,郁容谢了句:“那我便不客气了。”
坐在小客厅里,喝了几口茶,两人慢慢叙着话。
阿若没说自己过得如何,满嘴全是福居社的种种,人与事……看得出来,他在这里找到了归属,同时也多了一份责任感。
郁容问着问题的同时,三不五时也插上几句自己的所见所闻。
眼看,时不时有人找阿若,或是问着事情,或是征询意见,或是告知某些消息……特别忙的样子,俨然是福居社的“二把手”。
郁容不欲耽搁他的时间,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在聂昕之的帮助下,将放在马车里准备送阿若的贺礼,以及给福居社济援的药材啊衣物等,一一搬出。
东西留下了,走的时候郁容也空手。
一坛子腌鸭蛋,以及,零零碎碎,凑起来有两两多的银子……是阿若还的“欠债”。
钱拿着有些烫手,可惜当初瞎掰扯的说法,让他不好再改口,主要是怕伤了朋友的自尊心。
思来想去,唯有往福居社多送些得用的物资,以作偿还。
郁容无意识地掂着包裹着碎银的布帕,回想着适才与阿若的交谈,之前稍有悬起的心稳稳地落回胸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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