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二十七】
一岁除后,风雪将尽。萧景琰下诏改元,是为绍圣元年。绍圣元年正月初七,有零星细碎的小雪自灰蓝如湖潭的天宇降落。萧景琰踏雪出行,在苏宅的议事厅见到了已然受封为襄王的萧景宣。
其时梅长苏正坐于下首同萧景宣对答,神色恍惚似有不属。等属下门人通报萧景琰到了,方拥裘围炉言笑晏晏,且见他进门也不起身行礼,只神色温和的看着缓步走来的帝王,轻声笑道:“方才还与襄王谈及陛下,不想随后陛下便来了。”
萧景宣却是起身轻轻抬了眼目,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景琰道:“是啊,中大夫博古通今又长于行事,本王很是敬服。且本王以为,陛下当好生同中大夫修习扩土封疆之事。”
萧景琰闻言倒也不恼,只轻轻一笑,上前坐在了主位上方慢条斯理地道:“方才在宫里正与皇后商议越太妃的丧葬之礼,不想二哥竟有闲情逸致来同中大夫研讨行事。如此,二哥请坐罢。”
梅长苏闻得萧景琰异于平常的口吻,不由转首看了他一眼。果见萧景琰面上显出了带着几分冷淡的笑:“至于越太妃的丧葬之礼,便由朕代劳罢。”
厅中的炭火噼啪作响,烧起来虽是暖的,可梅长苏却不知为何忽觉寒意侵骨。但他仍旧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拥紧了怀中的手炉,神色深沉辨不清是何种意味。
而出乎意料的,萧景宣对萧景琰的语气并不曾现出恼怒之色,却是只轻轻一笑,继而轻声道:“连皇后殿中的一个奴婢都知道本王在献州的动静,想来本王的一举一动更是瞒不过陛下的耳目了。且本王素来便不喜谢玉的那一套,不如陛下先说说,打算治臣个什么罪过呢?”
话音落下,厅中有片刻寂静。萧景琰显见得不意萧景宣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以至于在萧景宣携着讥诮的笑意看向他时,尚未来得及掩饰面上的怔忪。然后便愈发冷笑得厉害,而后上前几步拂袖缓声道:“陛下引而不发,倒叫臣下惶恐。不义不昵,厚将崩......陛下可也是如此想臣下的?如今这般作态,莫不是盼着臣下尽早的多行不义?”
在梅长苏的印象里,萧景宣少年时便是个懦弱却阴冷的人,那时少年林殊性烈如火飞扬跳脱,自然不喜欢萧景宣的性子。而重回金陵之后的梅长苏与其更是不曾深入交流,虽以争夺太子之位为翻案的手段,然则梅长苏终归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谢玉身上。可如今......
萧景琰到底不比从前,况且他虽拙于口齿,却也断没有被人驳得哑口无言的道理。故而只沉默了一瞬,便起身笑道:“二哥何必动这样大的气,且又有什么动静值得认真来说?便真有风声传到金陵,左不过是些市井流言,哪里就当真了?”
萧景宣的面上又露出了那副似笑非笑地讥诮神色,道:“既如此,臣下当得复闻鹤唳华亭了?”
萧景琰闻言默然良久,终于叹息道:“二哥言此,究竟是打个什么主意?朕虽大德无颇,却也知道兄弟外御其侮的典故,眼看如今大梁外忧未除,如何有先治罪亲王的道理?”
萧景宣冷笑一声,抗然道:“陛下打得一手好算盘,臣下素来愚庸,也不敢以亲王之位自恃。至于方才所言,孰知不是陛下的心里话呢?外患非一日之功,陛下枕侧果真能容臣下酣睡,倒是臣下未想之福了。”
梅长苏先时只默然坐于一侧,听至后来面色却时渐渐苍白了下去。而萧景琰并无觉察,只望着萧景宣冷笑地模样和颜悦色道:“二哥一味如此想朕,朕也不同二哥辩驳,等二哥启程离京时,朕再亲自相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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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萧景宣离去,梅长苏长叹一声:“我错看了他。”
萧景琰看着他的眼神柔软,全不似方才那般刻意做出的温和,偏头笑道:“哪里能事事如你所料。御史台的事务可还好?”
梅长苏应了一声,却不答话,只是望着议事厅的门口出神。萧景琰见他如此,索性走上前去含笑问道:“怎么,还在想襄王方才?”
“嗯。”梅长苏低声问道,“景琰,你有没有觉得,襄王的言行很是奇怪?我虽与他接触不多,可从来也没见过他方才的那种模样。”
萧景琰面上笑意渐收,轻声道:“或许吧.....可那有什么关系?”
梅长苏一开始还不曾理解萧景琰的话,等反应过来时,只觉心头似乎有碎雪裹挟着火焰落下。只觉又是欣慰又是不安,可两相比较下,终于还是欣慰更多些,然后梅长苏将心底的那些不安缓慢而坚决地按下,抬头轻轻地笑道:“正是这话了。”
绍圣元年正月十一,襄王萧景宣离京。及至献州回到府邸,绛红衣衫的丽人笑盈盈地迎上前来,柔声道:“王爷一路车马劳顿,怕是劳累了,妾身已预备好了热水,不如先去沐浴?”
萧景宣一路寒着脸,只携着丽人的手进了内室,一路上未发一言的人静静地坐于内室屏风后的榻上,怔怔的望着那绣着云南烟草风絮的锦屏。那丽人察言观□□知不妙,便上前轻声道:“这是怎么了?”
“夜来,母亲死了。”萧景宣抬眼看着那女子,声音中略带颤抖,眼中斗大的泪水滚滚落下,“我还是没能带她回云南。”
夜来缓步上前,拿出帕子轻轻拭去他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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