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
“擂……擂鼓!”
战鼓如雷鸣,轰然于耳侧,慕容麟长长地出气,再度抬手,由着副将递上一柄弓和箭。他使的力气很大,手背的青筋突突地跃起,弦虽拉满了弓却像要折断。
他把箭尖对准头顶的太阳,又缓慢地移至城头,瞄准了不知什么方位,却不急着放箭而去。
“大将军,若是攻下中山,我们可要引兵回去、助燕王攻打邺城?”
说话的是他的参军,正驱着坐骑向前,与他看想一处。
慕容麟仍旧持弓不动分毫,却回道:“仗还没打起来,就想着胜仗之后的事了?”
参军颇有惭愧,却仍执一辞,道:“大将军神勇,苻鉴已如瓮中之鳖、随时可擒。”
慕容麟不去看他,眼里始终是箭尖对准的城头,不愠不火,良久才开口道:“要是都像你这么想,仗就打不赢了。”
参军面上窘迫,又见他稍稍收拢指尖,却没有束弓,接着说道:“凡事都要一步步地来,要有绸缪,胜了怎么办、败了怎么办,都要想清楚。主帅哪怕是战无不胜的天神,也不能全想胜者之事,父子兄弟都可以互相欺瞒,所以人不能太过相信他人,再怎么近的人,都不行。”
参军乍听着这些话还有些糊涂,仔细琢磨,也觉得这话不像是诚心给他的警示,而更像是在说自己。
一时竟有些淡忘了,他当年……
慕容麟蓦然地转过头来,面目冷淡,问道:“若我从这里发箭,是否能够得中?”
参军瞪大了眼睛,量着城头与此间的距离,为难道:“这……”
慕容麟没有动怒,更没有理会他,他重新把手中的弓箭对准方才看的方位,眨了眨眼,玄惑之间就仿佛城头上立着一人,仔细看——竟是自己。
一箭乘着风去,城头旌旗应声折断,军前一片唏嘘的动静,纷纷都去看慕容麟的手里:一柄空挽的弓,箭便是由此而发。
郑西,日头正悬。
“夫人……您不行……”
“让开!”
幼容拨开几个拦在正前的士卒,提起裙摆一步跨到马背上去,她还穿着从前一件窄袖如骑服似的衣裳,身子虽重,动作却较之旁人都要利落。
“怎么不行?”她扬眉道:“大司马的命令是——凡军中女眷,我是大司马夫人,怎么就不能入编队?”
士卒之间面面相觑,起初劝阻是碍于她的身孕,如今她既这样说,倒也的确是没有个十足的理由能够说服她。
段夫人驱驾弱马走上前来,她也是鲜卑的女人,横缰立马的动作丝毫不生疏。
“妹子,你是有身子的人,这可是上战场,若是……”
幼容环顾四下,见的是女人们都骑在马背上,都在细声地谈论,偶有从中漏出的两句,皆是:女子上战场,自古没有的道理。
幼容深吸了口气。
“男人们在阵前杀敌,要我们随后壮声势,两军一旦交兵,他们心底里就会想到——前方的仗打不好了,后方他们的妻眷子女就都要受连累。”幼容道:“将士们如此,大司马也是如此。我带着他的儿子到战场上去,这仗必然能赢了。”
周遭的议论声压下去,段夫人却还是为难,道:“只是……”
“这孩子,是大司马的长子。”幼容低头抚摸自己隆起的小腹:“今后生下来,也要像大司马一样驰骋沙场,若连这些也经不住,不如不降生下来。”
段夫人不再说话了,也不再有人要去劝服她亦或是阻拦,幼容双腿夹紧了马肚向前,朝怜生的方向去,又到她牵着的瘦马跟前停下。
怜生已把慕容忠托付给了军中老弱的女眷,她是汉人的女儿,此刻想要骑跨到马背上去着实不易,半晌才找准的马镫子,手心里捏着一层薄汗。
幼容俯下身,一手扯过两匹马的缰绳,从她背后扶了一把,顺势将她推上马去。
“大司马的女人,怎么能不会骑马呢?”
慕容永与韩延纵马奔于列阵之间,从军后总算来到军前,二人一并勒马,由着韩延还带着诧异神情向后看去,问道:“皇叔,这是你的主意?”
他所指的自然是女子班队,慕容永摇头,道:“这是大司马的主意。”
“不是向来是由你出主意吗……”
“我在大司马面前,早就只是个参谋了。”慕容永道:“大主意,都是他自个儿拿定的。”
韩延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始终大睁着双眼,不一会儿还是耐不住感慨道:“这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用女人打仗,这真可谓歪门邪道了……”
慕容永睨着他,韩延便知不妥,立刻又改口道:“可谓……可谓奇思妙想啊!”
从军阵一侧响有得得的马蹄动静,慕容冲手执令旗、牵纵赤烈一路而来,他身披甲胄、长一尾玄黑披风随风而动,面目如画,背着阳光也意外地使人炫目。他的身后依次紧随着高盖、段随、慕容觊和宿勤崇,行至军前停了下来,转而面向列阵。
慕容冲抬手,宿勤崇便朝军中大喊:“大司马有令——”
军前的传令卒得命,纵马向军后奔走传告:“大司马有令——”
慕容冲抬高下颔,徐缓的吐息宛如长叹,他的眼底仍旧深邃无波,手执的缰绳放松开,由着赤烈慢跑起来,依从传令跑过的路线沿向军后,又自腰间宝鞘拔出利剑,刃上晃晃如明镜辉映日光。
“十年前,秦人大破壶关、直入邺城、亡我家国,彼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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