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尔跋一边吩咐下人把猎物抬到山庄的厨房去,一边拍拍手,走过来从妙小手里接过李承欢的手。
“集市怎么样?累不累?”
李承欢摇摇头,过一会儿又点点头,说:“是有点儿累。”
“那我让他们打一桶热水来,给你泡泡身子,舒活舒活筋骨。”
“嗯。”
“昨天的书,我们刚念到百威王大军被困马来岛,命令士兵砍树以建造可以渡海的大船,霍尼歌就要被重用了……”
花嶙刚来西陵山庄的时候,顾镇晔怕他不习惯山中寂寞,给他找了很多可供消遣的玩意儿,其中就有一些少见于市面的有关大夏海之南诸国历史和人文的书籍。这些书直到李承欢到来,才被从久不见天日的楼阁里重新翻出来。这些日子,拓尔跋每天晚上都要为他读一段儿。
李承欢停下脚步,拓尔跋也随他停下来。他问:“百威王朝建立以后,霍尼歌是不是被处死了?”
“百威王死后,他儿子即位,以谋反之名把霍尼歌流放到一个荒岛上,结果船行至半路,夜里遇上大风雨,连人带船,都葬身大海了。”
李承欢默默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王朝兴衰,人事变迁,多是背信弃义,毕竟世态炎凉,听得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感慨的了。
拓尔跋不让西陵山庄的下人伺候李承欢沐浴更衣,而他自己亲自来,李承欢又恐他动手动脚,直到拓尔跋说保证自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李承欢才答应他。如此几次,见他确实没什么出格的举动,李承欢也就随他了。
这一次,拓尔跋在给他脱衣服的时候,发现一个以前不曾见过的东西。
“这是在集市上买的?”
李承欢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花嶙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又给自己和顾镇晔买了个双鱼结,而他逛了这么大半天,只看中一个竹埙。
“嗯,原本不打算买什么,只是正好遇上它了。”他抬腿踏进浴桶里,靠着浴桶边缘坐下来。水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身体一接触水,疲惫顿时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骨头都仿佛酥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我记得在乌拉察的时候,你曾经吹过这种乐器。可惜没找到玉制的,只有这个六孔竹埙。”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就如同这四溢的朦胧水汽一样,慢慢流淌进人的耳中。拓尔跋低低地笑起来,凑在他耳边说:“送给我的?”
李承欢自己撩起头发,让拓尔跋为他取下戴在脖子上的圣璜玦。相合的翡玉和翠玉在橘色的阳光和氤氲的水雾中,折射出好看的光彩。轻轻搁在凳子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嗯。”
拓尔跋简直有点儿责怪他了,为什么……不肯多说一个字呢?
“今天我们在山下,遇见那位姓何的义士了。我原本以为他已经离开洋河了,没想到还能在陵山脚下碰到。他遇上了一点儿麻烦事儿,现下就住在山庄里,晚上,我们——”
李承欢突然噤了声,因为他感觉到,拓尔跋在自己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你——”
拓尔跋反问他:“我怎么了?”
李承欢涨红了脸,知道他是故意的:“不是说好了,不许……”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他低低地笑,然后舒了一口气,拿起木瓢小心地舀起水,慢慢从他肩膀处浇下去。热水流淌过肌肤,很是让人心动。
“你今天累了,待会儿我让他们把饭送到房里来,吃完早点儿睡。明天,我再去见那位何义士。”
晚上,李承欢在虫鸣声中,听着拓尔跋念书的声音慢慢入睡了。他们讲到百威王朝灭亡,驰马国兴起。海上诸岛,再也没有出现过像百威这样幅员辽阔的大一统政权。再过五十余年,海上数十个国家据岛并立的局面就将形成,而这个时候,距离有史记载以来的第一个来自中洲大陆的移民越过重水,踏上海岛,已经过了整整一千年。
第100章 灰烬与锋芒
飞鹤谷中,鹤鸣楼里,陆鹤影撕毁了县府递来的官方文书。从凭栏上往下望,翡翠正摊在吊椅上,慢悠悠地晃过来又晃过去。或许是阳光有些刺眼,所以她微微眯着眼,还在上面蒙了块黑布条儿。树影投在她的脸上,把那张小脸儿衬得明暗不定。
“告诉他们,飞鹤楼已避居飞鹤谷多年,向来不问江湖外事。我不管它是贺家还是什么胡家,谤我门人、污我飞鹤楼名声者,杀无赦。”
鸦风眼看着那撕碎的文书在她手中化为灰烬,清风扬起,暗淡的灰烬跳起一曲张扬而绝望的舞蹈。楼下的翡翠轻轻打了个喷嚏,在吊椅上动了动,又睡了过去。
他问:“那那个人呢?”他以为他会受命暗杀那个如今藏在西陵山庄里,对他们有唯一威胁的目击者,却没想到,这次他还是猜错了。
“以飞鹤楼的名义,给天下各派下个帖子,就说一个月之后,飞鹤楼在万醉湖上举行武林鉴宝大会,邀各位武林同道前来共赏。”
“鉴宝大会?”楼主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开这么个鉴宝大会?飞鹤楼难道还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天下至宝吗?
陆鹤影当然不必向他解释。她回过头来,对他说:“鸦风,你的凌风剑法练得怎么样了?鉴宝大会上,我还准备让你跟他们比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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