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去看张良的脸,酒吧特有的霓虹灯闪耀下,显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清贵气质。
竟是他么。
张良。
子房。
竟是你么。
他不自觉的揉了揉额角,才发现,头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
张良又沉沉的睡了过去,保持着相拥的姿势。
第7章 第六章
张良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半空,透过玻璃照的他眼前一片通红,炙热的阳光烘烤的他全身懒洋洋的,身下的床铺软和和的,除却脑袋的疼痛之外,也还是蛮惬意的。
他慢慢清醒,翻了个身,手指攸的碰到手腕上的表,就像触动了什么机关——下一秒钟,他便把身上的兜摸了个遍,像是犯了强迫症,非要全部摸一遍才罢休。
他摸到了手机,钥匙,以及藏在衬衣袖口的小刀。
他松了口气,觉得有了安全感,这才睁开眼。
这不是熟悉的环境,这点让他又警惕起来,暗暗摸着袖口。
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让他觉得很安心。
张良所处的地方是房间的靠窗位置,在最里头的,他侧过头,可以看到洁白的墙壁和竹色的软塌,还有一个原木色的三开门衣柜,床的对面墙壁上挂了一副字,看不出是何人手笔,但大概可以认得出是颜体,不是很规整,另外又加了些什么风格,看着更潇洒,上边银勾铁划,墨迹淋漓,边角温润,只写了四个字:上善若水。
最左侧加了私印,张良躺在床上,也看不真切。
这屋子没有威胁,况且手中刀也在,自己脑子还疼的很,索性接着睡了。
这位大爷虽然孝敬父母,尊敬师长,可骨子里头还带着那么几分肆意妄为,不管不顾,当下他甚至都没用弄清自己在何方,却依旧继续睡去,也算是个牛人。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肚子辘辘,日头正正挂在当中,屋子里只照到了一小块阳光,可见已是正午时分。
张良爬起来,觉得舒服多了,才慢吞吞的向外走,路过那副画卷,还专门看了一眼私章,那红章只四个字:无繇可医。
这章是篆体方印,四边加了把寸宽的描边,整体字体也不大,挺不好认的,索性张良一向喜欢历史,对这方面有些涉猎,瞧了一会儿,倒也连蒙带猜的认了出来,也不确定对不对,只觉得这四个字无比奇怪,连在一起似乎颇有深意。
他酒后脑子多少有些混沌,运转的缓慢,琢磨了一下,觉得有些费精力,干脆放弃了刨根究底的想法,拖着鞋子向外走。
卧室门斜对角对着厨房,张良只晃荡到卧室门口就不走了,懒洋洋的往靠着门边一靠,一手抱臂一手摩挲着袖口,眼睛似闭不睁,望着磨砂的玻璃厨房门,和里头忙来忙去的黑影。
看黑影还有一段时间才忙完的样子,他掀了掀眼皮,环视一圈屋子:这屋子看着不太大,卧室门正对着洗漱台,客厅在墙的另一边看不见,与客厅相连的是正对着厨房的餐厅,餐厅也极简洁,不过一张白色四人餐桌,上边搭了一条竹色的方条桌布,桌布上摆了个约摸半臂高的缥色半透明琉璃花瓶,里头养了几株似竹子类的植物,张良恍惚记得是唤做幸运竹什么的;花瓶旁随意搁着一部手机,正在放英语新闻之类的东西,声音挺大,颜路估计是想边忙乎边听吧。
就在此时,颜路端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东西出来了,这东西看起来非常烫,或者是他不习惯端热的东西,总之,这热气腾腾的碗被他端的七扭八歪手忙脚乱,甚至都没有留神张良已经醒了站在门口,只紧张的看着碗,手臂僵直的不行,脚步几乎可以称作为挪动了。
直到张良实在看不下去接过他手中的碗的时候,他才惊讶的抬头,道:“你醒了啊。”
“…对啊”
张良把碗搁在桌子上——原来这是一碗白米粥,而且看起来熬的比较失败,糊糊的,清淡寡胃的样子。
见张良盯着这碗粥,颜路不好意思的笑:“我没有做饭的天赋,而且从小害怕烫的东西。”他声音异常平和,甚至没有难为情和尴尬,这点和别人不一样。
于是张良回头看他的表情。
他比颜路高了一些,在他的角度看来,这张脸上的表情堪称坦然,比别人略浅的眸子里柔和浅淡,没有他人被知道囧事的假笑或者是故作淡定。
这简直是不合常理的,就如同他自己,他本能的不想让别人知道缺点,就算是让别人知晓了,他也会选择尽力的掩饰,尽力的否认,他没有安全感,他听不懂英语,他没有刀就睡不着,这些事情,至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母亲也不,可是这个人,竟如此坦然的告诉自己,他害怕热的东西,他不会做饭。
人类的天性是怯懦的,不想也不敢暴露自己的不足,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获取安全感的一种方式,总是虚伪的,假惺惺的掩藏自己,或情绪,或缺漏;承认自己能力有限,不怕在别人面前露怯…
这简直,太少见了。
和自己不同,和大多数人都不同。
张良看着这张不怎么出彩却显得温和尔雅的脸,终于想到了自己为何会这样的信任他,尽管他俩认识才不过二十四小时,但颜路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上升到了一个高度。
因为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刀口舔血,防备心极强的人,因为自己是阴险狡诈,说话虚虚实实的人,所以,遇到了这样一个坦然又温柔的人,才会觉得亲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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