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鹿浑呆呆盯着那碑,面上神色愈发难看,心下暗暗慨叹道:未曾想,堂堂一派掌门,佛口佛心的大侠,平日作为无不是慈悲为念,方便为门;现而今,迷却故乡,无以自救,最终竟落得个尸骨不全,同乡野猫犬葬于一处的下场,怎不令人心寒?
五鹿老同宋又谷见五鹿浑神色凝重,伫立呆望,自是解意。
宋又谷轻咳两回,沉声缓道:“苦海茫茫,红尘扰扰。隋掌门虽死得冤屈,也算是早归极乐,永脱苦海了。”
五鹿老一听,冷哼一声,朝宋又谷探舌做个鬼脸,后则上前,一掣五鹿浑广袖,低道:“兄长,不是说来此祭拜么?你这一路走得急,也未买下些香烛纸钱、瓜果糕点,如何祭拜?”
五鹿浑这方回神,冲身前隋乘风的墓碑行个大礼,后则缓缓褪了外袍,往那木碑上一盖,轻声指点道:“若不能将异教之事查个清楚,将前因后果捋个明白,即便堆了金山银山在此,怕隋掌门也是死难瞑目,你我照旧百酸搅肠。”
话音未落,五鹿浑已是往边上捡了根粗壮树枝,袖子一撩,树枝一头便插进土泥之中。
“兄长!”五鹿老暗暗吞了口唾沫,试探着笑道:“你可别说,我等来此,是要挖坟的!”
不待五鹿浑回应,宋又谷早是一手掩口巧笑,一手抄着家伙,站在坟边,应道:“死者为大。小王爷你多些尊重。匿奸劳发掘,破党恶持疑。咱这岂是挖坟?明明是发掘真相,惩奸除恶呐!”
五鹿老呵呵干笑,双掌高抬,身子却直往一旁退却,“在下可得给宋兄腾出地儿来,好好显一显你的清风峻节。”边道,边冲宋又谷拱手努嘴。
宋又谷见状不屑,埋头低道:“儇子囊揣。”
“本王自有些‘不怕手段’、‘对敌行头’,若遇虎狼之辈,必当发威。”五鹿老抱臂膺前,暗扫一眼五鹿浑,又再往后缩个两脚,“只不过那些个勇跟智,本王可是断断不能在尸首之上施展的,更不消提,这还是那佛口佛心隋老爷子的尸首。”
五鹿浑见不得那二人斗嘴,此时更是顾不上理睬,腕上着力,直令那粗枝耙了厚厚一块土泥出来。
宋又谷见状,侧颊冲五鹿老藐然一笑,立时往五鹿浑一边,同力施为起来。
三刻后。
五鹿老微微嗅得些许莫可名状的恶臭,探头一瞧,见五鹿浑同宋又谷一前一后,已然跃进墓穴,膝窝正同土面相齐。
五鹿老心下虽惧,却也好奇,深吞一口唾沫,虚虚放脚上前。待至坟边,脖颈一低,正见隋乘风的尸首重覆天光——衣衫尚在,头壳已损。骸骨稍有显露,然皮肉尚未全部消化。
五鹿老不过一瞧,双腿已然不稳,往后狂奔出几步,又再干呕起来。
宋又谷抿了抿唇,鼻头一抖,轻声叹道:“丁梦璜他们竟也不给隋老爷子买副薄棺!就这般草草收敛,直接把尸骨埋进土里,也忒不成体统!”
五鹿浑倒不在意,沉声应道:“入土即为安。且你瞧丁掌柜那言行,怕是将来他自己驾鹤而去之时,也就拿酒糟裹上一裹罢了。全不论俗世礼法之人,你也莫要强求太多。”
话音方落,五鹿浑又再冲着尸首施一大揖,后则探手上前,轻取了尸首上的衣物,细细辨来:隋乘风尸身皮肉已见青黑,其上所布大小伤处,依稀可辨;因停尸一日有余,尸首皮肤开始坏烂,但因埋于土内,蛆虫较曝露在外要少,故而咂食毁损尚不太重。再瞧尸首头壳,确是塌陷,有零碎的几块白骨连着头皮头发,孤落一旁。因颅内脑浆脓血搅和着烂成一摊,气味尤是难闻,加之尸身腹部也已内凹,怕是由里而外,自脏腑先开始腐烂。如此一来,更添腥臭。
宋又谷胃肠暗暗挛缩两回,硬咽了口唾沫,亦是探身向下,轻道:“鹿兄可是想查隋掌门身上有无雕青?”
五鹿浑细细打量尸身肌肤,边看边道:“闻人姑娘曾言,异教中人多有黥面,所刺乃大欢喜宫教义……”
“我说兄长,”五鹿老徐徐近了两步,逃目不瞧坟内情状,却抬声断了五鹿浑说话,“既是黥面,那便是面上刺字。隋掌门脸上有无雕青,还不是打眼便知?”
“那你可还记得,闻人姑娘也提过一提,说是异教之内,长老护法皆戴面具,掩其真容。”五鹿浑两手使力,轻将尸身翻个个儿,又再接道:“他们这般,究竟是怕被谁瞧见真容?若是他们皆掩盖身份,会否护法互相间也未必识得?这般遮盖因由,想来,出了大欢喜宫,其自当还有另一重身份才是。”
稍顿,五鹿浑径自轻道:“若猜的不错,护法长老这般地位显赫者,应该不会雕青于面;然则,那异教教法森严,入教之人,也总该留下些独特印记方是。”
宋又谷一听,虽颔首不住,然则反复细查隋乘风尸首多时,悻悻应道:“鹿兄猜测倒合情理,只是,”宋又谷一指尸身,愁声接道:“现下看来,隋掌门身上可是并无半点古怪标记啊!”
五鹿浑摇了摇眉,将尸身探看多遍,连耳后、腋下、阴器、脚底也未纵漏,仍无所获,面上亦是稍见气馁,“没有,的确没有。”
“如此,隋掌门乃异教中人的猜测,是否错了?”五鹿老摇掌扇风,长长换一口气,又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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