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就不要叙旧了吧。”李慕白敲了敲手上折扇,凉薄的插口道,“庚帅,成王败寇,何必垂死挣扎,苦苦哀求弄得这么难看,有什么想解释的,不妨过后再说。”
话音刚落他又用扇柄敲了敲脑袋,做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模样,补充道:“啊对了,我已经安排人去通知李慎了,有想说的话,你去跟他讲吧。”
庚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漠然道:“看来你很想我死。”
李慕白笑了。
“听说杜忠是你的人?”他笑着反问道,“看我和李铁衣父子反目,你是不是很得意?”李慕白笑着笑着,渐渐就不笑了,那张俊秀的面孔上一片森寒,他平静地道:“虽然李铁衣死有余辜,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毕竟是我老子,儿子为老子报仇,天经地义。”
他将手中折扇向下轻轻一挥。
一颗子弹突兀从远处破空而来,眨眼不及的瞬间就到了会客厅中,易朴与锄午瞪大眼欲要飞身替庚衍挡住子弹,却听站在厅中的黄沙冷哼一声,沉重的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场骤然落下,将二人死死镇压在原地。
李慕白眯起眼,注视着那枚笔直飞向庚衍眉心的子弹。已经没有修为的庚衍恐怕是在场中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人,而他能够做的,只是看着已经飞到眼前的子弹,瞳孔收缩。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十分平静。
这世上已经没有能够真正令他感到畏惧的东西,哪怕是死亡,两世为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还有什么是自己没经历过的。遗憾吗?自然是遗憾的,但棋差一着,技不如人,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庚衍看着飞到眼前的子弹,脑中突然浮现出李慎的面孔,对方说,他死了,会陪他一起……心口涌起的感情如同潮水,一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庚衍的无意识张开嘴,如果还来得及,他想说……
活,下,去。
——锵。
清脆的如同响雷般的金属交击声骤然炸响,在毫无预兆的刹那,一道暗金色的闪电从后方而至,追上了飞到庚衍面前的子弹,将它硬生生截住。漆黑的刀刃上暗金的纹路繁复而神秘,锋利的刀身擦着庚衍的面庞,牢牢钉入了他身后的墙壁。
周身萦绕着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浓郁血腥气息,一只灰黑古朴的战靴踩上倒塌的大门,背后猩红的大氅已分不清是本来颜色,还是人血染成,面容如冰的李慎走了进来。
悬挂在他腰间的刀鞘中空无一物,本应在那里的长刀成双,此刻正钉在庚衍脸旁。
一绺断裂的金发从庚衍鬓角纷扬飘落。
背对着从门外照进来的天光,李慎抬起眼,看向高坐于太师椅中的庚衍。
他缓慢的,扯起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容。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穿衣服了?”
………………
从李慎走进来的瞬间,会客厅中各人都露出不同表情。易朴与锄午是一颗心沉到了底,在未央宫的议事厅,李慎一刀斩杀风连城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尊杀神现身于此,就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丝毫侥幸的可能。黄沙却是在心中无声叹了口气,比起他对庚衍的愤怒,恐怕李慎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两人此前的情谊有多深,这痛苦就有多深。
李慕白甩开折扇,唇边挂着抹冷笑,心中一片哂然。听见李慎的话语后,他想对庚衍而言,恐怕死了也比落进李慎手里更好……他这位兄长,可是亲手砍下了自己父亲的脑袋,真正冷血无情的疯子。
庚衍看着李慎,看着对方向他走过来。
李慎从黄沙身边走过,从易朴与锄午身边走过,后两者本想要阻拦,却被李慎一手一个轻飘飘拍回了左右两侧的椅子里。两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从肩膀以下开始浮现暗金色的纹路,从双腿渐渐凝结成两尊金色的人形雕像,只剩下一颗脑袋,一动不能动的露在外面,脸上带着惊诧欲绝的表情,徒劳的想要张开嘴发出惨叫。
李慎走到庚衍面前,将他扯着领口从太师椅上拎起,刺耳的裂帛声响起,他当着众人的面,将庚衍身上的外袍连中衣一并撕成粉碎。残破的布料纷纷散落,显露出里面瘦削苍白的身体,庚衍平静的注视着李慎,毫无预兆的给了其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会客厅内一片死寂,耳光响亮,落在李慎脸上疼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庚衍自己的手。他咧了咧嘴角,将手上赤条条的人丢回宽大的太师椅,左手在椅侧的茶几上一掀,正方形的古朴茶几连着上面的茶盏茶壶轰然砸上不远的墙壁,砸了个粉身碎骨。
庚衍捂着撞到椅扶上的额头,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溢出来,他艰难的撑起身,抬头看向站在面前,解着大氅系扣的李慎,察觉到对方想做什么,脸上变得一丝血色也无。
甩手丢掉被血液浸透的大氅,李慎扭回头,看向黄沙与李慕白,漠然问:“你们还想继续看吗?”
黄沙敛了敛目光,伸手去抓被李慎打瘫在椅子上的易朴与锄午两人,却被李慎开口阻止。
只听李慎道:“这两人给我留着,当观众。”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阴恻恻的,叫人听了便不寒而栗。黄沙怔了怔,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李慕白摇着扇子,撇撇嘴角,与黄沙一同离开。
离开门口时,黄沙停了停,脚在地上一跺,将倒塌的大门震起,斜挡在门上,末了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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