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在失去筹划能力之前将一切都安排好,包括自己要如何活下去,和叶从心本应无忧的后半生。
……
几天后,叶从心和王叔叔以及一个摄制组的人马,一同来到了沧头。
叶从心所见到的,是一个过分平静和干练的陈秋糖。这个孩子已经亲自与殡仪馆的老板商量完毕,需要借助一些人员来恢复一次传统的殡葬,送葬队伍要进山。之后,陈秋糖和王叔叔等人,按照陈大留下的联系方式,找到了不少曾经跟着陈大干活的村民。
如同一场经年的集结。当年曾在陈大的经营下赚过钱、撸过串、骂过街、打过架的人们,如今大部分都步入了中年。他们被一个个电话聚到一起,听说陈大去世,大部分都沉默了片刻,然后在电话里哭出来。
然后聚回来。
有些人已经离开了沧头甚至离开了黑龙江。其中有混得好的当上了小老板,也有多年如一日还在当打工仔的,不论穷富,陈秋糖都已经认不出他们的样子。约莫三天,二十来个人都在陈秋糖和摄制组的帮助下安顿好,哭也哭过,旧也叙了,大家渐渐地找回了当年的感觉,只当是一次惯常的送葬工作,等待次日的一早。
叶从心和陈秋糖在陈大的房子里休息,叶从心不知该说什么,实在是陈秋糖太淡定了,说什么都像是矫揉造作。
两人在客厅里铺了个被褥当做床,躺在上面的时候一仰头就是窗外满天的星光。叶从心看着星星,吞咽着这几天来一直徘徊在心头的负罪感。这无事可做的几天,她只能旁观着陈秋糖忙碌着的一切,每每想起送陈大离开北京时候自己说过的话,便有种犯罪的错觉。
应该算不得是教唆自杀,只是给他自杀的意愿添了一份催化剂而已。她只是没想到陈大可以这样“识大体”,做出如此“正确”的事情。
陈大真的走了,陈秋糖再也没有了负累,可以自由发展了。她觉得这真是天助我也的一场人生乐事,可又为如此的喜悦感到愧疚。
在她望着星空的时候,未曾注意到陈秋糖在望着她。
次日,叶从心裹着她那米色的厚风衣,跟在摄制组的车上。送葬队伍在平安新村的村口集结,乐器、衣饰已经全副武装,摄制组的人员也在各个角度找好了机位等待跟拍。
喧天的乐声奏响时,叶从心跟在队伍后面踏进村口,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她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胳膊,一回头,看见一身素色衣服的陈秋糖对她笑,“还能不能成?咱这旮沓……呃,我忘词了。”
叶从心一下子就开始鼻酸,她心里骂了句娘,怀疑是岁月让她愈发感性。她帮陈秋糖补全了后面的台词:“咱这旮沓办丧事,不是俩口子不兴俩人合办。”
陈秋糖挠着头咬着唇,搞了个大红脸。
跟随着送葬队伍穿过新农村精致小楼房之间的沥青道路,尽管已经提前做了沟通,送葬退伍的扰民噪音依然引得一些住户出门骂人。脏话都是古老传统的,人脸上的表情也和当年来沧头时看到的没有变化,这场景难免令人仿佛置身于时间线的交错点,新新旧旧不知何如。
四十分钟后,队伍进了山。陈秋糖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她一回头,看见一个略有印象的人影。被她发现的是个小姑娘,抱着一架相机有些不好意思。和陈秋糖当年的行为相同,却远没有她那样霸气。
直到那个姑娘主动称她为“陈姐姐”,并且做了自我介绍,陈秋糖才想起,她是王叔叔资助的那个初中女生。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这个想法在陈大死的那天晚上,她对着窗口静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雏形。只是有些怯懦,尤其对着叶从心的时候,更加不敢说出口。
她教育小姑娘,这种场合不要拍照,这是对死者的不敬,自己当年犯这种错误的时候,可是少不了一顿臭揍的。姑娘怯生生地关了相机,问:“姐姐的爸爸会打你么……”
陈秋糖指着队伍的前头说:“就是前面遗像里的那个人打我。他可狠毒了。”
小姑娘紧张起来:“对不起,我刚刚不尊敬——”
陈秋糖淡笑着说没事。
小姑娘跟着她走了一路,等到队伍停下来的时候,因为太过喧闹,叶从心捂着两耳一脸不耐。陈秋糖拉着小姑娘到一边去,凑近了说:“你想不想学摄影啊!”
小姑娘:“想……可是我家没钱……我的学习成绩也……”
陈秋糖:“以后我可以教你啊!我是王叔叔手下最有前途的摄影师!”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兴奋地点点头。
陈秋糖严肃道:“不过我们说好了,千万不能让那个大姐姐知道,不然她会跟你收钱的。”
小姑娘问:“哪个姐姐?那个阿姨么?”
“……不要乱了辈分。你如果管她叫阿姨,就得管我也叫阿姨。”
“你们说什么呢?”一边的叶从心捂着耳朵跟过来,却见到陈秋糖对小姑娘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姑娘腼腆地对叶从心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我出个志,你会爱(买)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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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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