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明光却沉默了一会儿,问:“这是江怀霈教你的?”他又想起了那天那个穿着姜黄色衣服的青年,口里自称过客的那个。那天他怀疑那人是顾咏之或者江怀霈,现在却几乎确定了,因为江怀霈正是阳玄派最厉害的阵法大师。
丁朗月没见过江怀霈,听了这话有点疑惑,只好说:“我与江前辈并无交集,这个珠子是我随手捏着玩的。”
管明光想,这小子果然是信不过自己。想归想,他还是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丁朗月,道:“这是三颗枯芝回神丸,中上品水准。你还是拿这个给奚阁主当见面礼吧,就说你是我的记名弟子。”
丁朗月拔了瓶口的塞子,倒出一粒来看了看,神情似乎有些不满意。管明光问:“怎么,觉得这东西拿不出手,还是不肯说是我的弟子?”
丁朗月又把药倒了回去,封好瓶口,眉尖上颤颤地挑着一丝笑意,道:“我听说枯芝回神丸是补血养元的灵药,‘师父’叫我拿这个去,是讽刺奚雪风养的美人太多,劳损了身体吗?”
管明光平日里修身养性、清净自在,哪里有这些想法?听到这些,几乎要勃然变色。丁朗月看到他那副模样,立刻笑出声来。管明光这才知道丁朗月又在打趣自己,不禁有些羞恼:“这样的玩笑,以后少开!”
丁朗月不以为然:“这点话就要变脸色了?那来日别人辱你、冤你、憎你,你又要如何分辩?或者别人辱及你的门派、友人、大道,你又要如何自处?”
管明光怔住,他听着丁朗月的语气,竟然是在教训自己,而此时他竟说不出半个错字来。管明光不禁暗暗着恼,心想,自己和这个小子待久了,听多了他的歪理,怕真是要偏离了大道而不自知。管明光此时却不晓得丁朗月正是真仙,这话却是好意引导他的。
又过了半日,两人磨磨蹭蹭,总算是收拾好了出门去。管明光凭着渡劫期的修为驾起金光遁而行,携着丁朗月,一日万里,两人不过几时就到了风晚阁。
今日的梧州正起了一点薄薄的迷雾,朱红的楼阁和滴翠的花木被笼在雾气中,颇有一点画意。风晚阁的门口站着两个挽着团扇讲话的女子,见他们来了,笑了一笑,让开路来请他们进去。
丁朗月看到那两个女子手上的团扇,一个大书“面目丑陋者不得入内”,一个写道“胡搅蛮缠者打出门去”,不禁笑了起来。管明光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人不过是天生的遗憾,奚阁主可是半点也不体谅。”丁朗月却说:“我倒觉得妙极,奚雪风真是个妙人啊!” 管明光摇摇头,不肯回答。
走了好一会儿,两人走到一座黑石砌的小楼下面。这小楼边上一株花木也无,窗棂门户也没有半点雕花装饰,正是奚雪风的住所。管明光上前叩门,过了好一会儿,有一个小童来开门,却告诉他们,奚阁主出门去了,要他们改日再来。
第四章
管明光点点头,道:“多谢童子。若是阁主回来了,还望童子帮忙通报一声,广岚宗管明光前来拜访。”随后作了一揖,就要离开。
丁朗月却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他不但不行礼,还将一双手交叠着负在背后,拇指在手心里轻轻揉捏着那一枚阵珠;头也微微抬起,上下左右扫视着这一座黑石小楼,嘴角也微微勾起,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童子却仿佛没看到这两个人的表演似的,规规矩矩垂下眸子退了进去,关上了门,轻轻地发出“砰”的一声。 管明光皱着眉头看着丁朗月,丁朗月却似毫不在意,在门口左右踱了十几步之后,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向门口而去。管明光喊了一声,丁朗月也没有回应,自顾自走了。
如果说丁朗月第一次拔腿就走,管明光只是颇为茫然;第二次走开,管明光略有些羞恼;那这第三次不打招呼转身而走,管明光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不禁动摇起来,自己追逐许久的这个丁朗月,究竟是真其真性情,还是仅仅是一个想占便宜还不懂礼数的草包?
用粗暴的行动来应对别人的好意,用粗粝的表达来阐述自己的好意,所谓的才能也只能勉强从一颗阵珠上看出,除却惊鸿一瞥下面的美貌,真的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在元婴期就妄想观察“人之气”,究竟是见识非凡,还是狂妄非凡呢?
他又想到了江怀霈。如果说自己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有可能被那人的表象迷惑,那么再加一位渡劫宗师呢?
就在管明光还在气愤和疑惑之间徘徊的时候,丁朗月已经走得没影子了。红楼绿树,水雾迷茫,隐隐约约都是佩着灵源花、簪着滴香叶的美人携着绣帕、摇着折扇掩唇轻笑。管明光一时往左,一时往右,入目都是既香且甜的笑靥,但每一个都不是丁朗月。
翩翩好一只蝴蝶,乱入群芳而去看不见。
这时候丁朗月却像是老熟客一样,七弯八绕步入了一座黛青色琉璃瓦飞檐的半山小方亭。那小亭子中间摆着一张石桌,桌上纵横刻线、深痕浅圈,却是一张残局棋谱。丁朗月看了一回棋,伸出两根手指在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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