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玄心底冰凉,却并未再去问,只道:“你我如今已在一起,过往之事,便不必再言。”
他欲匆匆离开,皇甫玄却不愿放过他,硬是要问:“孟昀可还活着,你杀了她么?”
白明玄的嘴角彻底压了下去,他微挑眉梢,回道:“她自然是死得透透的,我不杀她已是多加容忍,又怎么会救她。”
皇甫玄便闭上了眼,脸色有些虚弱的发白,似是十分难过。
白明玄轻笑一声,执意问道:“皇甫玄,你可曾喜欢过我?”
“白明玄,你与那海棠花背后之人,有何干系?”
“为何如此问?”
白明玄下意识地问出这一句,却见皇甫玄眼中飞速掠过一丝失望,他略想了想,便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为何会失去记忆?”
“……”
室内一时安静得可怕,过了良久,皇甫玄开口道:“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这里是我的屋子,我又该回哪里去?”
“那你尽早安眠。”
皇甫玄说着话便下了床,腰间却多了一双白色的手——白明玄死死地箍住了他,力气大得惊人,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的味道。
他道——皇甫玄,我心悦于你,你可喜欢我?
皇甫玄便转过了头,伸手拍了拍白明玄的手背。
他道——我喜欢过你,却也喜欢孟昀,你对她见死不救,我心里亦很乱,让你我都静一静。
静一静——
白明玄轻轻地松开了紧箍的手,待皇甫玄直起身那一刹那,顺出袖间匕首直逼人心窝。皇甫玄却像背后有眼一般,躲过三寸,却不作反抗任凭刀没入后背。
他转过头,眼底暗沉无波:“一刀够不够?”
白明玄拔出了手中的尖刀,他道:“不够。”
皇甫玄便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心窝:“方才不该躲,我站在此处,任由你杀。”
白明玄惨笑一瞬,扔了手中的匕首,他向前一步,抱住了皇甫玄,轻声道:“没关系,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皇甫玄闭了闭眼睛,却道:“我开始厌烦你了。”
16.
没有人教过白明玄,如何去爱一个人。
却有人教过白明玄,如何去恨一个人。
白明玄再见到白海棠时,才发觉他脸色有些苍白,亦不停地咳嗽着,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疲倦的老态。
白明玄便将暖酒换作清茶,随意递了过去,又漫不经心地问:“你竟也会生病?”
“吾儿可是担忧为父?”白海棠用帕子捂了捂唇,放下时白色的帕子上便出了一层血。
白明玄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道:“你快死了?”
“大约时日无多。”白海棠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与身上红色的锦衣截然不同。白明玄有片刻恍惚,又很快地反应过来,便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以延续你的性命?”
白海棠赞许似的伸出了手,想揉一揉白明玄的头,却被后者轻易地躲开了。他亦不怎么恼怒,缓慢地收回了手,亦缓慢地回答:“将那皇甫玄让与我,如何?”
白明玄神色未变,几乎是冷静而从容的,他轻声道:“既是如此,便请您去死吧。”
白海棠听得这回答,笑得肩头耸动、花枝招展般,半晌,才伸手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水痕,答道:“就知晓你不会让。”
白明玄夹紧了指缝间的棋子,身体看似轻松实则绷紧了一条尖锐的弦,他胸口有一团压抑许久的火,只待一个机会便能冲破表皮将一切虚伪与隐忍烧得干干净净。
白海棠却在此时又低头咳了咳,这一次,白明玄能看见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滚落,“滴滴答答”垂落在红色的锦衣里,仿佛无事发生过。
白明玄手指轻轻发颤,话语却沉稳异常,他道:“我放不开皇甫玄,纵使我担忧你。”
“无妨,”白海棠笑着摇了摇头,用帕子擦干了嘴角的血,“我自会为己续命,你不想让,那便不让。”
记忆中,白海棠像是第一次有了父亲的模样,做出了一点退让。
白明玄的手指不知何时泄了力气,棋子下滑垂落在地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终究归于平静。
他心中萌生了些许愧疚,但尚未愧疚多少时日,便得知了皇甫玄的父亲身亡的消息。他父亲本已退隐江湖,魔教定时会暗中遣人前去探望,而这次,魔教的教众到的时候,魔教的前任教主胸口插着一朵艳丽的海棠花,早已绝了呼吸,再去探查经脉,却发现经脉俱断,乃是临终前被吸了全部功力的症状。
无需太多的证据,白明玄几乎可以确定,是白海棠杀了老教主,是他爹杀了皇甫玄的亲爹。
他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愧疚,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这世间除了他爹与皇甫玄,他人于他来说皆是蝼蚁,白海棠为了活命杀了老教主,在他看来无可厚非,但唯一麻烦的,便是要如何瞒住皇甫玄这件事。
皇甫玄正在密室练功,倒是省了一番周折,便抹平了所有的尾巴,只说是疾病身亡,决口不提海棠花之事,白明玄的医术出神入化,伪装也颇为精通,本该万无一失的布置,却偏偏遗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皇甫玄本就怀疑他,怀疑海棠花背后的势力。
当一个人心中抱有怀疑的时候,纵使没有证据,亦会脑补诸多,白明玄此次未犯多少杀孽,便终有一人熬不住泄露了天机,叫皇甫玄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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