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小妖都有独自的小亭子,只不过相隔不远,故而苌夕猜测他前面的狐狸,是四百一十八号(减去一根手指的算术他还是会的)。
苌夕将木牌放入怀中,悠悠然在自家亭中坐下,恍若没听他说话一般,趴在横栏上看景。
美人啊美人,才几个时辰不见,便觉着过了好几个漫长春秋。
果然相思命苦啊!
“后头那个。”九尾狐不服对方的冷漠,朝着他又开口一唤:“你可是思春了?”
虽是问句,笃定却占了大半。
苌夕被说中心事,从几簇野花中抽出眼神,看向那闲得发慌的九尾狐。
九尾狐脸色惨白,似是强行忍耐着什么,却非要脸硬,故作一副轻松神态,道:“你有空思春,还不如想想,如何在天劫中脱身。捡条命回去,才有机会见人。”
苌夕偏了偏头,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在......”他羞于说思春那样的□□词汇,便舌头蠕动了一下,“那,那什么?”
九尾狐知道自己言中,眉眼间更加得意,道:“纵观六界,人神鬼妖,哪一个心中没有那爱恨情仇?别的不敢说,单这‘情’一字,谁要是沾上了,神□□绪变化最甚。即便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亦逃不过本狐仙的眼睛。”
荷妖自称荷仙,狐妖自称狐仙。果然......师傅说的没错,大多数妖都生性自卑,偏要在名号上挣足面子,说起自家名氏来,都是一口一个仙。
苌夕思量几番,道:“看来你还是情海高手?”
九尾狐将手肘搭上亭栏,得意道:“这是自然。等过了天劫,我便可修炼吸人精血的法术,那时调情的手段,定然比现下还更高端一些。”
苌夕眼睛一亮,趴到靠近它的那侧木栏,问道:“那你能不能传授些法子给我?我有急用。”
美人的夫人至今还未露面,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书文里,能将三十六计烂熟于心的厉害角色。万全起见,还是先学个两招,以备不时之需。
“急用?”九尾狐咀嚼这两字,不由发笑,“一听便知你是初出茅庐的牛犊子。感情之事,万万急不得,若急了,便只能落个竹篮打水的下场。”
苌夕愣了愣,他虽不明白“竹篮打水”的意韵是什么,但也由衷竖起大拇指,道:“行家果然是行家,说话都不一样!真是厉害!”
九尾狐有些吃惊,道:“你觉得厉害?”苍白的嘴唇似浮了些许颜色,“不认为狐妖勾/引诱/惑的伎俩下作?”
他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狐狸在百兽中本有“妖兽”之称,生性狡猾妖媚。而狐妖,更是在兽体身上又升了一层楼。稍不留神,魂魄被之勾去,吸尽精血之后,便成干尸。
且狐族的媚术,一直饱受诟病。被认为是床上的下作伎俩,上不得台面。
故而百兽千妖之中,大部分皆是避之不及的。
苌夕疑惑他的妄自菲薄,拿出小跟班强大的吹捧本事,道:“让喜欢之人喜欢自己,那是天大的本事。这才不是下作,是上作!”
九尾狐听到恭维之言,十分高兴,眉头舒展,启唇还欲说什么,却被一声怒呵打断。
“白葶!”
白,是狐族的族姓。其实由此而看,狐族的历史还是比许多兽族更悠久的。
比如,狼族就没有族姓......
循声望去,正是一气势汹汹的虎妖带着两个跟班。压着气顿着风,停在白葶身前。苌夕抓着心窝子感慨,大虫不愧是大虫,身形五大三粗,宛如一座小山丘。
“白葶,事到如今,看你往哪儿跑!”虎妖不知从哪里捡了根手臂粗的木棒,指着白葶的鼻子。
看这架势应该是冤家寻仇,苌夕从小贪生怕死,于是蜷成一团,缩在柱子角。
伸长了狼耳朵,巴巴偷听。
白葶淡淡抬起眼帘,长长的眼睫像是展开翅膀的蝴蝶,冷笑道:“跑?我来万劫山这么久,可从未离开半步。”
亭子里,虎妖的身形已然占了大半。他鼻孔冒烟,脖子上的筋脉也烧得突起,“你跑与不跑,现下也出不了这座山。狐媚子!你取了我兄长性命,今天,我就要给他报仇!”
白葶的声音仍旧娇柔,道:“你兄长做了何事你自己也清楚,谁是谁非,当下立见。何况,你也不掂量掂量自身有几两重。我连你兄长都杀得,还怕你个小喽啰么?”
“杀我?你还没那能耐!我兄长被你算计,我可不会!”虎妖盯着他尚在流血的手臂,冷笑道:“再说,我倒不用真的杀你,你已受了伤,我随手再给你两棍,你便过不了天劫。”
受伤的白葶和法术低下的虎妖,打起来可能真的不相上下。然则即便是不懂兵法战术的苌夕,也明白旗鼓相当的两方打起来,只会是两败俱伤。
虎妖伤了不要紧,要是白葶伤势加重,过不了天劫,那他找谁取经去?
取不了经,美人跟他的媳妇跑了怎么办?
苌夕大义凛然地握紧拳头——为了美人,缩着头挺身而出是义不容辞的!
“住手!”
美人啊美人,你看我这副英勇模样,会不会爱上我哇?
☆、天劫(二)
虎妖闻声回头,粗犷的眉毛一横,道:“哪个找死的在放屁?!”
苌夕臀部一使劲,“噗”的一声放飞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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