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低下头,眼泪一颗颗掉在地上。
农历新年之前是妈妈的生日。她早有新的家庭,不论生日还是除夕,都有新的团圆对象。夏星向来不去打扰。可是这一次是五十大寿。妈妈打电话过来问,你有没有时间看看我呢。
于是夏星坐上火车去那个陌生的地方。妈妈和新丈夫来火车站接他,妈妈有些手足无措,那位新丈夫,被唤作老刘的,倒是热情随意,仿佛夏星是再熟悉不过的亲戚一般。他们回了家,妈妈换上新裙子,带上弟弟妹妹一起去酒店。夏星想夸赞裙子好看,可是弟弟妹妹一直吵闹,他找不到时机开口。
妈妈和老刘在门口迎宾,夏星一个人坐在宴会厅里。人慢慢多起来,夏星一个都不认识。他垂下头,心想,这不理所当然的么。
宴会开始之后,妈妈和老刘挨着桌子去敬酒。夏星目光悄悄追随着,他这时才惊讶地发现,妈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从前的她,纤细得像蜻蜓,挺拔得像松。她那么高傲,对谁都颐指气使。她试穿定制的旗袍,在镜子前顾盼生辉;她恶狠狠的说,若有一天失去了这腰线,那不如去死。她对亲生孩子还算上心,可路边的小孩教她嫌恶得直皱起眉头。
而如今,妈妈为生日而买的新裙子宽宽松松的。藏住了腰,藏不住整体的富态。她对谁都很和善,席间若有小孩,她便笑眯眯逗弄一番。
夏星感到一阵恐慌。他脑子里的那个妈妈,已经不存在了。在他扭过头闭上眼的时间里,消失了,不见了。他胃里一阵阵上涌。他冲出宴会厅,找不到洗手间,只好抱住大堂角落里的垃圾桶,凶猛的呕吐出来。
他感到有人抚他的背,帮他顺气。他泪眼朦胧的回头,是妈妈。她一直在注意自己吗?
妈妈抚着他,一声声叫他的名字。
小星星,小星星。
她从前说,他是她最珍贵的小星星。
她也许从未说谎。她也许真的珍视他。
妈妈递给他水,牵起他的手,带他去外面。他担心的问,宴会怎么办。妈妈狡黠的笑了,说,别担心,有老刘在呢。夏星看到妈妈的眼睛闪闪发亮,光芒流动,清晰还是当年的模样。
母子两个人手牵在一起,太阳底下慢慢走着。说些天气真好啊之类没用的话。妈妈看起来平静又幸福。
妈妈已经翻过那一页了。是他一直留在原地。只有他。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拒绝妈妈,拒绝一切。
是他把高扬推开。高扬想进入他的心,却被他拒绝了。他爱高扬,从头到尾都爱。可是那段恋爱之中,乌云始终盘旋。是他的错,是他毫无理性的焦虑和不安。乌云一天天生长,直到压住他胸口,教他喘不过气。他以为结束掉恋情就可以轻松了。也许会寂寞,至少能平静。他错了,错大发了。
他想要高扬。他想要改变。
高扬一开始并没有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他想夏星还不够信任他。大学四年,对他而言,夏星像是一颗真正的星,挂在天边,闪耀、冰冷、不可碰触。而如今,即使ròu_tǐ相交,夏星人格上的孤独和神秘从未淡去。他极度渴望进入夏星的世界。被拒绝当然会沮丧,但是百折不挠写在他的基因里。回程的火车上,他开始后悔自己过于剧烈的反应,他害怕自己伤了夏星的心。
他又想起夏星晕过去之前对他露出的笑容,突然就有点明白了夏星隐忍的理由。他想要,他不想停下。高扬的心剧烈跳起来,这种被渴望的感觉太过良好,教他想站起来大叫。他强忍着,在狭窄的卧铺里压抑的翻滚。
他想发消息给夏星,又觉得时间太晚。再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等见面吧,等下次见面,他会好好疼~惜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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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早晨车到呼和浩特。高扬回到单位开始工作,中午他和岑贝贝去食堂吃饭。他说着下午的安排,却发现岑贝贝根本没听,她认认真真的看着电视。电视是科教频道,似乎在介绍各种前沿药物。岑贝贝捧着脸,脸上无限憧憬,“也许有一天,夏星会治愈癌症呢”。
高扬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是哪跟哪?岑贝贝也莫名其妙盯着他,“刚才电视里说的靶向药物,就是陈智明的项目啊”。高扬更加茫然,陈智明又是谁?岑贝贝嘴角抽搐,“陈智明是夏星的导师,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吧?”
高扬确实不知道。岑贝贝一脸不敢置信,“夏星一直在陈智明的项目组里帮忙。以研究生身份进组的,就他一个”。岑贝贝表情微妙,拍拍高扬的肩,“我们庆春王子,以后是要做科学家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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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扬意识到,相处半年以来,夏星很少讲自己的事情。他总是微笑着倾听。他专注的姿态令高扬自我感觉特别良好。他几乎忘记了,夏星曾以毕业生代表的身份在典礼上演讲。他忘记了夏星有多优秀。
……比他优秀得多。
夏星在xìng_ài中昏过去。医生说他是过度疲劳。
他回想起自己这半年来是如何擅自决定好见面的时间,然后通知夏星。他没有想过夏星也很忙,甚至可能,比自己更忙。
夏星一直在迁就他。
饭还只动了几口,可是高扬再也吃不下去。
他迫切想见面,可是太过羞愧,生怕得不到原谅。他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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