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一花,腿下一软摔倒在一旁,艰难地倚着墙让自己坐起身来。
脑海一片混乱,到最后,她只记得冯少卿说过的几个零碎的词来:
成家,生儿育女,天伦……
她忽然意识到——
这个每每在她心神大乱之际出现的影像,不是冯素贞,而是面目和冯素贞有七八分相似的李襄。
前生最后凌乱的意识中,也不知是她在昏聩时无意得见,还是她自顾自地臆想补全,那个青衫妇人——那个和冯素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李襄,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已经清晰到天香几乎可以分辨出她是哪里像冯素贞,哪里像李兆廷。
还是像冯素贞多些的,李襄,是冯素贞生命的延续啊……
她就像沟通了两世的一根线,只要天香想到她,就立刻将现世的镜花水月搅碎,拉扯着天香朝着混乱而去。
当天香最初意识到自己对冯素贞起了怎样的念头的时候,她想过很多可能会因此而被改变的人,想过李兆廷,想过冯少卿,当然想过冯素贞那未来的女儿李襄。
她一点一点克服了自己心里的槛儿,即使面对冯少卿,也能毫不犹豫地发誓,自己能够为冯素贞带来幸福快乐的一生。
但她终于发现,哪怕她能力再高,地位再尊荣,心志再坚定,却仍是绕不开这父母子女的缘法。
天香能给予冯素贞一切,却独独不能,不能给她一个面目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李襄。
御街的热闹所不能波及到的昏暗角落,天香枯坐在不知哪户人家的房门口,颓然地将脸埋在了自己的双手里。
滚烫的水滴从指缝中渗落出去,融入了冷硬的青石砖,渐渐积成了一小滩,又在冬日的严寒里变成了冰。
天香抬起通红的双眼,看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脸上的茫然一点点地消失,变成了她所特有的倔强和坚毅:“我今生因你而来,不论你我最终的结果如何,我定然要如我向你父亲许诺的那般,让你这一生,过得幸福安稳。”
她用袖子胡乱地把脸擦干,站起身理平了衣裳,又到了路边贩卖镜子的摊贩处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仪容,而后大步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京城南面的妙州府离京城不远,乃世所称道的天下第一大州。
它地处北方,却是山水奇秀,物产丰饶,宛若塞上江南。又在南边行商北上的必经之路上,因而青楼楚馆不少,带着股子纸醉金迷的繁华,是天然的休养之地。此次察哈尔的兵灾给京畿周遭多多少少带来了些叨扰,偏它仰仗着京城做屏障安生无恙,再加上伪宫案之后不少富贾来此置办田地,反而更添了几分热闹。
正是数九隆冬,外头降了雪,妙州城里新开的偎芳阁里却是春意融融。
一行奇装异服的江湖人士聚在楼上的包厢里喝酒听曲儿,正是欲仙帮的十二分舵主。
此次来京,不管他们的收获大小,毕竟也是领了官身,也可以说得上是衣锦还乡了。
因都是分舵主,他们天南地北经年难得一晤,如今凑到一起,又被这京畿繁华迷了眼,竟是臭味相投不忍早早分离。于是一路自京城而来,吃喝玩乐又厮混了几日。然而毕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加上各自盘缠不多,几百号人消耗也实在是负累,今日这一曲听罢,北边的几个分舵主就要先行离队向着自己的老家去了。
他们各自揽着香玉在怀,举杯相撞,共同祝愿帮主——啊不,欲仙丞相前程似锦,万寿无疆。
忽然间,包厢外哗声大起,有人高声叫嚣:“今日我家少爷要宴请好友,这场子我们刘府包了!其他人,请换个地方玩去吧!”
“砰”的一声,蜀州舵舵主把杯子往地上一砸,面上横纹丝丝拧起:“格老子的,哪个龟孙儿在老子面前作怪!”
江左舵主素来是个沉稳的,听来人口气仿佛是地头蛇,生怕冲撞了什么贵人,立即派了手下出门向青楼的龟奴和本地的客人打听一声。不多时,那人回来道:“是前丞相的儿子刘长赢。”
顿时有人怪叫起来:“他老子是丞相的时候我们都不怕,现在咱们帮主才是丞相,他算老几?!”
江左舵主回忆起和金亢龙喝酒时,曾说起到妙州得空了去会会刘长赢,一时也是冷笑起来:“对,没错!我们既然帮他刘家的女儿搬了家,不妨也去帮帮这刘家的儿子松松筋骨!”
众人向来敬重江左舵主这个书生,闻言更是胆气一壮,骂骂咧咧地齐齐出了厢房,要和刘长赢好好聊聊。
不料,出门时却看到外间已经刀光剑影地打成了一气。
众人惊疑,只看到青楼大堂中,一深一浅两道人影你来我往地腾空缠斗,竟是打得难舍难分。
“叮”的一声响,刀剑相撞,二人各自被震开来,那浅色衣衫的男子退了几步,“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恨恨道:“你这厮来此作甚?”
那深衣男子哈哈大笑:“刘长赢,你老子已经不是丞相,你还牛气个什么?今日小爷来此,就是为了给你个教训!”
众舵主明白是有人抢在自己前面给了那刘长赢教训,心中大快,高呼着叫起好来。
蜀州舵主冲着刘长赢桀桀怪笑一声,朝底下那深衣青年叫道:“少年郎好身手,你今日起运了,加入我欲仙帮共谋富贵吧!”
那青年仰头看了他们一眼,洒脱笑道:“你们运气倒是不错,那小爷就来帮你们谋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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