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觉得……”
贺天明终于想起来刚刚想说却没说出来的话。
但这话再次被杜逢雨打断了,“你觉得我那时候是把‘依赖’和‘喜欢’混为一谈了?”
很好。文科生的表达用词比他精准多了。
贺天明想起来曾经有过一次说这话,似乎是在西湖边上跟女友分手时候说起来的话题,那时候他是怎么形容的来着?忘了,但显然不是那么精简的两个词。
“不是。”杜逢雨想了想,“可能刚好相反。”
唔。但是贺天明记得当时女友也说过一句“刚好相反”。
“刚察觉到发生‘异变’的时候,我才是觉得这应该是错觉。觉得‘喜欢’才是错觉,那应该是‘依赖’过头造成的错觉才对。”杜逢雨像是忽然又想了一件事,顿了顿,“明明哥你还记不记得,小学时候我给女孩子送过花哎。”
“而那女孩子没能以为你要认她当干妈而是顺利成了你为期一个月的初恋还真是可惜。”贺天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去!”杜逢雨显然不希望这段回忆里掺杂着校门口卖的五毛一支三块一把的康乃馨,“我对待感情是很慎重的。要先试探很久,确定这喜欢是实心的,才敢下脚去踩。”
“那我要是真被打断腿,还真是丝毫也不冤枉。”
“我喜欢了很久,判断了很久,想了很久。比中考完的那个夏天要早很久。”杜逢雨低着头,在地上踢了踢压根儿就没有的石子,“这些年也是。我知道‘依赖’是什么样子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然后也知道‘爱’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贺天明忍不住问道。
杜逢雨转过头来,眼睛里星辰北斗,铺了一层银河。
“——都是你。”
那时候杜逢雨才刚刚搬来这个陌生的地方,理由是在小学生听来颇为时髦的“父母工作调动”。
而故事后来的走向也与一般经常跟小朋友们相约进入仿佛每个小城镇都会有的“实验小学”之后又屡次无法完成约定、独自去了另外城市的小学生别无二致,杜逢雨跟小家属院里那群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混熟的同龄小伙伴之间开始便有着一点别个世界的隔阂。
小孩子不总是容易接纳外来者的,尤其是七八岁已经有了相当的集体意识与小团体间亲密感的家属院里的孩子们。
玩捉迷藏的时候悄悄藏在没人发现得了的煤堆里最后却发现并没有人来找,仿佛被全世界遗忘的感受对杜逢雨来说可并不能算是太好,更不要说屏息凝气汗水淋漓地靠在树干上悄悄注视着下面经过的小伙伴,小心将自己藏好却听到他们已经改换了别的游戏。
这似乎是幼年时候经常搬家又很少见到父母的钥匙儿童共有的经历和记忆,过了一段比较长的年岁便安静地蛰伏了下来,敏感的内心悄悄藏在了后面,造就了颇为潇洒自在的性格。
但与其他大多数的童年故事不一样,杜逢雨新搬到的家里隔壁有一个大自己三岁的邻家哥哥,并受了拜托替那段时候总是晚回家的父母照看自己。
杜逢雨可不愿意跟着什么“大哥哥”一起玩。
年龄是这样一种东西,如同身高一样。二十岁与二十三岁之间仿佛能够算作是同样的成年人,七十二岁与七十五岁便几乎没差,能够共坐一张沙发共同回忆同一个年代。
毕竟基数越大越显得差距渺小,而在七八岁的小孩子眼里,这三岁之差便仿佛是差了一个时代,是一道巨大的不可逾越的横沟。
并且大哥哥似乎也并不爱主动带着他去外面玩,永远都是安静地招呼他到屋里坐着,搬来小椅子给他安置在电视机前面或是书柜旁边,放地上几包虾米薯条,任由他翻吃零食,翻看漫画和那时候小孩子还不知道是盗版的dvd碟片。
杜逢雨偶尔回过头去,悄悄盯着贺天明看上很久,总以为那是他永远也达不到的大人模样,心里便偷偷觉得他们永远不会熟悉起来。
而爸妈总是会在吃饭的时候言语里提及贺天明的事情,更使其成为了一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于是杜逢雨想,或许以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从小到大,再到长大以后,上学工作,结婚生子,他都不会跟贺天明有什么像样的深交,永远会听着爹妈聊天里出现“那个从小带着你玩的隔壁家哥哥”。
所以后来杜逢雨在贺天明只去过一次的新校区里读高中,寄宿,周末回家偶尔还是能听到父母在饭桌上聊起来贺天明大学里读的专业,偶尔的消息,贺天明爹妈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甚至听说他哥交往了女朋友,也只是低着头沉默扒饭,咀嚼得让父母以为学校虐待青少年。
吃完了杜逢雨回屋里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才在心里想,没差的。
与他幼年时候曾经设想的结局是一样一样,没差的。
差的仅仅是过程而已。杜逢雨摸起来手机,手指在上面晃了晃,心想,毕竟幼年时候的自己可没有设想过以后很久,自己还能背下来贺天明的手机号码。
那时候他还未被批准拥有自己的手机,如同那三岁的差距在耀武扬威一样,杜逢雨只得背下来父母的号码和贺天明的号码,仿佛这是他最亲近的三个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拨打他们的号码都会得到应承一般。
就像是,如果他被坏人绑架了,绑匪打给他爸结果在开会,打给他妈结果也在同一个会上,那还可以再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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