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秦低着头,下巴埋进锁骨里,不说话。他实在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王致也没有一定要他回答,只是道,“起来吧。”
顾秦依然跪在地上,没动。像是在琢磨师兄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致站起身,顾秦吓得身子往后一靠,王致上步,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天晚了,去睡吧。”
顾秦呆住了。
二哥让顾秦去睡,顾秦却是一点挪不动步子了。
从背到腿,无一处不是伤,师兄的手一放开他的胳膊,就疼得站也站不住。
王致没说话,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没抱去客房,竟是安置在主卧。
“师兄——”顾秦实在是懵住了,他以为还要打呢。
王致也不说话,将他抱到床上,侧放下,然后就拉了自己的夏被给他。
“师兄。”顾秦又叫了一声。
王致站在床边,“你要是还没挨够,就站起来,小腿还没打呢。”
顾秦一下不敢说话了,甚至还把小腿往里收了收,牵扯得一身汗。
王致顺手关了灯。进了洗手间。
眼睛扫了一下,就看到了顾秦洗干净挂起来的内裤。伸手摸了摸,还是湿的,于是,拿起电吹风,对着,吹干。
顾家。
沈慈匆匆忙忙地指挥着下人,“球场没找到也别离了人,就在那守着,他没处去会回来的。”
“学校也去看一看。”
“附近的网吧,都找一找。”
顾秦跑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谁也不是天生黑心烂肚肠,她希望成为顾家的女主人,希望把曾经那个女人的痕迹抹去,希望这个家里她真的能站稳了脚跟,当然隐隐也希望,这位从宗法上比她更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能看着她的脸色生活,至少,自己不用每天受他的冷眼。可是,她也没想过将他赶出去,更不敢将他逼走。自己的名声,已经不好听了。想到唐家人那眼高于顶不屑于与她说话的样子,她就吓了一跳。
“老爷,您说,这孩子,这么冷的天,他去了哪里。”她正着急忙慌,顾振云过来了。
顾振云沉默。
沉默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他的权威,他的身份,都让他不能说。
三点之后,再给王致打电话,不接和拒接变成了直接关机。如果顾秦不在他那,他一定会来质问自己。可是,关机,应该就是说孩子他找到了。
沈慈还在吩咐管家,“把姜汤烧得热热的,火上温着。洗澡水放好了吗,少爷一回来赶紧伺候。”她说着又看田嫂,口中略带抱怨,“田嫂,您也是服侍少爷的老人了,他耍脾气,怎么不拦着。”说着又看顾振云,“今天实在是太忙乱了,我奶奶——”
顾振云没有让她说下去,他不想听,解释了又能怎样呢。他一个儿子已经没妈了,另一个儿子身体不好,还在摇车里躺着,难道能也让他没妈不成。沈慈是有私心,可她没坏心。他看得出,顾秦走了,她是真害怕。
于是,他只是道,“回去睡吧。”
“这怎么放心得下。外面还下着雨呢。”这倒是实话。
顾振云还没来得及解释,沈老太太撑着拐杖就来了,气势汹汹的,“到底是跑哪去了,以为跑了就能不管成业的事了?”
沈慈一看顾振云脸色,也不敢再装活死人,连忙劝自己奶奶道,“天已经这么晚了,您老人家也该休息。振云就算要想办法也得明天天亮吧。”
沈老太太犹自在口中说着黑心烂肝的小子之类,沈慈连架带推的将她搀到客房去。
再回来,吩咐管家少爷找到了一定要来告诉一声,便回了卧室。
顾振云已经睡下了,沈慈蹑手蹑脚地在他身侧躺下。顾振云伸手拧灭了灯,沈慈小声道,“老爷,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振云没让她说完,“好了,睡吧。”
一向顺从的沈慈却没有听话闭嘴,而是道,“顾秦,是在安全的地方吧——”
顾振云猛地一翻身。
沈慈心下一惊,立刻道,“我并没别的意思,就是这夜黑雨急的,他若是没人照看,我纵不是亲娘,可又睡不睡得着呢。”
顾振云听出她这话里尚有几分真心,沉默了片刻,道,“他若回来,你,让着他些吧。”
多好那是你(20)
顾秦根本睡不着,疼痛是贴着皮肤的。从肩到背,侧腰,再到臀腿,侧卧会疼,趴着睡,不管多透气的枕头,夏天,趴一会儿就难受起来。
按理来说,下了雨的天并没有那么难以入睡,可身上所有的疼都是拧着骨头挨着肉的,结结实实地那种疼法。
他趴着,想今天的事。想父亲,想继母,唯独想起师兄,就焦躁起来,整个身体更是趴不住。
想翻个身,却又挂到身上的伤,疼还罢了,整个人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无力感。
热得太厉害,将手塞到枕头下面去,掌心贴着床单,能稍微不那么烧得厉害些。闻着枕头上的肥皂味道,又想到师兄,顾秦突然狠狠一捶枕头,疼得整个人都抽了起来。
他在生气。
在跟自己生气。气什么,他也不知道。
想了好多事,母亲在时的,想得多了,又想起王致的话。
觉得自己明明长大了却还是只是赖着妈似的,又烦起来。
如此一来,更睡不着。
挨了打,睡不着还不能辗转反侧,他就觉得整个身子都是一种被控在空中的无法抓实了的难受。就像是一个人已经拔掉了生龋洞的虫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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