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盛宴,卢惠吃得战战兢兢,萧韫曦是随心所欲,而闻静思,置之度外又身在其中。
晚膳近尾,已是亥时一刻。
卢惠指着案上古琴,向萧韫曦道:“以琴表意,区区忠心,还望贵人笑纳。”
萧韫曦了然一笑,用瓷盆中的温水洗净了双手,接过侍女递上的巾子擦拭干爽,慢慢地道:“静思,卢公子的好意,你收下罢。”
闻静思与卢惠都是一愣。卢惠最先意会过来,萧韫曦不敢明面上收授赠礼,落人把柄,带闻静思来,是让赠礼有个安全的着落,过后再取,毕竟谁也料想不到,三皇子收下的礼,都在对头太子的侍读处。闻静思对这些弯弯曲曲的事一时还看不分明,不由疑惑地望着萧韫曦,见他向自己点头微笑,只好坐着对卢惠微微一揖道:“多谢卢公子好意。”
卢惠摆手笑道:“闻公子何必客气,我即刻派人将琴送至府上如何?”
闻静思点头道:“有劳了。”
酒足饭饱之后,卢惠请萧韫曦至椒兰阁小坐,他不知闻静思会来,只备了两顶轻便小轿。萧韫曦也不责他思虑不周,领了闻静思钻进狭窄的轿厢内。卢惠随后万分歉意地亲自送来一个软垫,放在座位之下,方便闻静思跪坐在上。轿中的软椅只容得下一人安坐,萧韫曦理所当然占了位子,闻静思刚撩高衣袍要跪坐在软垫上,被他一把扯了手臂,一手搂住了腰间,微一用力,整个人跌坐在了萧韫曦的腿上。他心中大惊,刚要挣动,萧韫曦双手骤然搂紧,平静地向外喊道:“走。”小轿稳稳离地,慢慢悠悠地朝椒兰阁行去。闻静思却心急如焚,心跳如鼓,压低了声音央求道:“这如何使得,殿下快放手。”
萧韫曦看他的脸在轿中风灯下羞红一片,想挣扎又不敢的样子,笑裂了嘴,轻拍他的背脊,安慰着低声道:“安心安心!这小轿狭窄,只容一人坐,我又不忍心让你一直跪着。你若不愿,抱着我坐也是可以的。”
闻静思哪里见过他如此无赖的样子,一时又好笑又好气,见他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便慢慢卸下手上力气,只身体仍旧放松不下来,腰背僵硬地挺直。他微微侧脸,见萧韫曦的头仰靠在软枕上,双眼闭合,面容庄肃,沉浸在思考之中,鼻息温热,扑面而来带着微醺的酒气,醉人心房。闻静思看着看着,心中泛起阵阵酸楚与感慨,难以启齿又难以言喻,只怔怔地盯着那一张近在眼前又远在天涯的脸。萧韫曦似是有觉,睁开眼来,四目相对,痴痴凝望,眼中唯有一人,再容不下其他,一时间谁也不愿移开双眼。
好景总有终,小轿在椒兰阁稳稳落地。闻静思率先转开目光,轻轻从他腿上下来,揭开轿帘走了出去。萧韫曦稍稍皱了皱眉,一言不发,站起身抚平衣袍上的折痕,跟着走出小轿。
椒兰阁在京城的名气数一数二,阁中男女形色各异,或妩媚,或清秀,或矜持,或浪荡,或吟唱一绝,或舞冠京城,各花入各眼,总能让人趁兴而至,惬意而归。卢惠将萧韫曦请进大门,即刻有女子迎了上来。闻静思略略一扫,竟是景玉带着碧卿与另一位红衣女子福身行礼。碧卿还记得初见时的玩笑,扑萤小扇半掩玉面,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看向闻静思。闻静思心下无奈,只好点头致意。萧韫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双眉微挑,却不说话。景玉将三人引至三楼一间挂着“扶瑶”竹牌的内室中,待主次坐定后,又传来清茶瓜果陈酿,欠身柔声道:“阁主远游未归,景玉代阁主致意三位公子。扶瑶梳妆未毕,清涟与芷英已至,不如先听几支小曲助兴?”
卢惠见进来两位轻袍缓带的秀丽男子,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强作镇定笑着向萧韫曦解释道:“扶瑶乃兰阁头牌,天魔舞跳得一等一的好,最受人宠爱,性子也娇惯些,寻常富家公子一掷千金也不肯接待,但今日在贵人面前还要惺惺作态,实在不该。等阁主回来,卢某定让阁主好好说说她。”
萧韫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闻静思乍一听清涟这个名字,不由想起尾随史逸君来此处时,就是在这位清涟公子房中撞破两人好事,也是那一夜,明了心底绝不可触碰的那一个人。他心中黯然,神色却平静,抬头去寻这位清涟公子。只见面前的两人,一个稍矮,莫约十七八岁,容颜精致秀美,青黛细眉,面敷玉女桃花粉,双唇涂水红色口脂,着了一身乐人尚穿的玉色锦伎衣,缀以金花玉镜。另一人稍高,似是年纪渐长,容貌有股成年男子的英气,浅螺黛,淡胭脂,双唇是一抹杨妃色,白素为下裾,丹霞为上襦,虽穿了女子样式的衣衫,也不觉分毫异样。闻静思在两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也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清涟公子。
这时,景玉着人抬来琴案,年纪稍小的那位向众人一礼,垂下的手悄悄握了握腰际的玉佩。闻静思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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