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诫的话太直白,而且没有放低音量,紫鹃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好像察觉到周围偷偷看过来的目光暗含嘲讽讥诮,红了红眼圈儿低头,到底不敢跟宫中出来的嬷嬷争辩。
李嬷嬷拉了孙嬷嬷一把,劝道:“你也别说了,到底是贾家的丫鬟,忠心自家也是应当的。”说完,余光瞟了一眼那碧纱窗。
不过隔着一层纱窗——五月初才换的碧绿窗纱,与那竹林相映,薄薄的可透进光影来,自然也透得进人声——房中才端起茶盏的林黛玉哪里能听不到?
再看那杯中茶,青绿的叶子舒展盘旋,绿意喜人,想到适才紫鹃沏茶时候说这是宝二爷送来的如何如何,那一句句一声声都被好记忆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她当时的神情都历历在目… …
看过西厢记,知道那崔莺莺身边的红娘最后也真的从陪嫁丫头当了通房当了妾室当了平妻,成就了娥皇女英一般佳话的林黛玉莫名泛起了恶心。
自己对紫鹃那样好,连从家里带来的雪雁都要排在她后面,因为她是老太太给的人,便对她掏心掏肺,只怕不够好,往日见她对自己也是极好,却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吗?怪道上次见她随自己回去有些不乐的样子… …是了,她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贾府之中,跟着自己算怎么回事呢?
她不愿意离家,于是撮合着自己跟贾宝玉,这样一来,她自可不用离家,以后也能如袭人那般,若是再好一点儿,以那位爷怜香惜玉的性子,她如红娘一般最后成为平妻也未必是不可能的,老太太再护着自己,到底那位姓贾,是她的孙子。
好似才看明白这点的林黛玉一通百通,自然也明白了王夫人为何对自己不喜,更加明白了两个嬷嬷为何今日这般说,正如紫鹃的话,那等事情本应是瞒着自己不与自己说的,而她们偏偏说了,是因为紫鹃传来的说二十殿下好色的话吧!
一位好色,却是好女色,一位不说好色,只说怜惜,招惹了不少丫鬟,惹了不少相思债,却还不改初衷自以为怜香惜玉善解人意,如今竟然还与戏子… …比之前一位,后一位怕是更不值得托付终生吧!
在两位嬷嬷坚持不懈的补课下,明白了许多的林黛玉但凡肯想,以她的心思又哪里有不明白的。
只是这明白远不如不明白的好,无端端觉得累,看清了前路,再没了那般轻松。想及四月里做的《葬花吟》,又是一叹,“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她的处境,总也不过这般,非她所思能改,听天由命吧!
被说中了曾经心事的紫鹃没好意思马上回屋见林黛玉,找了旁的事在外面磨蹭着时间,等到晚间回来再见林黛玉脸色如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也许,姑娘没听到吧!这般想着,心思倒是更沉静了。
夜间,是紫鹃守夜,她才铺好了床要躺下,却见黛玉瞧着床铺皱眉,紫鹃不明所以:“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出去吧,我不用你守夜了。”林黛玉心思婉转,但为人,或者说对这些下人从来不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性子,不喜就是不喜,尤其是看到紫鹃的被褥铺在自己的床边,想及这许多年两人都是同塌而眠的,再想及这位以后想要当自己丈夫妾室的心思,恶心之意挡都挡不住。
还记得最初她也是依着规矩在脚踏旁打地铺守夜的,却是自己那日见她冷得发抖,说在地上睡不好这才让她移了上来,而这竟不够令她满足,她想的竟然还是… …爬床这个词对林黛玉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词汇,在两个不忌口的嬷嬷那里也听过好多次,更是听过不少这种丫鬟最后上位成功的故事。
只不过之前从未把这样的角色与紫鹃联系在一起,但现在看来,怕是两个嬷嬷那时候就察觉了这丫鬟的心事,用故事提醒自己吧,只可惜自己到现在才了悟。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即便林黛玉知道这两个嬷嬷与水昇关系亲厚而在开始有所不喜,但她们的教导总是对的,她以往总是不看女四书之类的东西,固然是因为自己小时父亲手把手教养,并不因自己是女孩儿而局限她眼界,但不看便不知道规矩,不知道规矩便会错了行止,如今再看书中所写,固然有些是自己不喜的,但却也有更多是自己做错了的。
男女七岁不同席,自己初到贾府的时候已经六岁,而贾宝玉那时却是七岁,贾母却将他们都安置在碧纱橱内,是真的没有地方吗?贾府这么大,怎么会没有地方?是没有准备好院落吗?书信是早就过来了的,那么长的时间怎么会来不及安排?
分明是故意的!怪道那时候王夫人便先说了那一通子话,早知这位二舅母不喜欢自己,虽不知是怎样埋下的因由,但那时候自己竟没听出这话中的意思,真是愚笨了。
无论那错是因为自己无知铸下的,还是不好违背长辈之命而成的,到底是错,以后若是她嫁与贾宝玉倒也罢了,若是不然,放到谁家里都是个把柄,要被捏一辈子,被诟病不已的。
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林黛玉心中更冷,再看怔然不动的紫鹃,想到她存下的心思,愈发是容不得,面色更冷了几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紫鹃见得姑娘面色冷淡,心中惶惶,愈发动弹不得,倒也知道是哪里来的缘由,辩解道:“姑娘,我… …我并不是如嬷嬷所说的那般… …”
“你是哪般,于我何干?”这般绝情地反问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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