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是最简单的西式三明治配新鲜水果。三明治意外地相当不错,吐司看上去还特意用平底锅烘过。
对面的年轻人吃得很快,然而吃相上佳,胃口好的人总是让旁观者愉悦的。何肇一想了想,挑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你上大学了吧?学什么?”
苏迦惊讶地扬了扬眉:“算是……生化吧。”
“难怪。看你做饭这么潇洒,大概平时实验也做得有条理……嗯?怎么了?”
苏迦忍住笑:“一般人难道不该问我是不是家务做得特别多?不过的确没错,我的or成绩一直不错。”
“or是?”
“运筹学*。”年轻人得意洋洋的漂亮眼睛简直可以替他说话。
要是再年轻十岁,何肇一说不定会对面前这人拿捏不太得当的分寸嗤之以鼻,然而他已经到了对这些无伤大雅的心机处之泰然的年纪了。
苏迦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不自觉地调整了坐姿,打算正襟危坐地应付何先生的问题。不想对面的人却没有再开口,只是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把半凝固的蛋黄送进自己的嘴里。
敲门声替苏迦解了围。
他扭身看向门,又回过头来看何肇一,没有说话,却眨了眨眼睛,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动物。
何肇一放下了刀叉,那声“劳驾”还没说完,苏迦长腿一伸,已经站在了门边。
门外的老太太大概没有预料到开门的会是个青年,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苏迦会的泰语实在有限,可是他说你好谢谢和对不起的功夫,足够何肇一走到门厅来了。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篮子,看着苏迦,眉目越发和善。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泰语。何肇一接过篮子,也看了过来,并不说话,只是笑。
一下子成了目光的焦点,苏迦倒是很坦然,他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漂亮又乖巧的青年即使只会说谢谢,也足够赏心悦目了。老太太眉开眼笑地比了一个手势,从身后的包里又摸出一大串龙眼和几个莲雾来,塞进何肇一的手里
她离开后,苏迦不免好奇:“何先生,她说了什么呀?”
“她……问我从哪里能捡到田螺。”
“诶?这里有田螺吗?哪里能捡啊?”苏迦伸出脑袋瞄了何肇一手里的篮子一眼,只看到了水果和酒瓶隐隐约约的形状。
何肇一转着拇指上的戒指,那颗红宝石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他唇边的一点弧度扩大了成一个微妙的笑:“有啊。下雨天,到处都是。”
莲雾很快就被两个人分吃干净。何肇一把龙眼往苏迦的手边推了推:“我一会儿要出门,钥匙给你一把。晚上你想吃什么?拜县的餐馆虽然比不上南边和清迈,但是……”
“我……我可以做饭的,”苏迦的眼风往流理台边翠生生的蔬菜叶子上飘了飘,又正式地替自己争取了一下,“何先生,我做饭很好吃的。”
好看的人享有诸多特权,连请求都显得比别人诚恳一些。何肇一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翻出药盒,问言笑了笑,答道:“哦?是吗?那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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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毛茸茸的小狗,是田螺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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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运筹学(oh,简称or),是应用数学的分支之一,利用统计和建模等方法寻找复杂问题的最佳或近似最佳解。 运筹学经常用于解决现实生活中的复杂问题,特别是改善或优化现有系统的效率。
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只是拜县较之清迈,是个更为标准的旅游小镇,不到下午少有人能从床上爬起来。
然而活色生香的热带景观并不配合游客们的时间表:油桐总是八九点钟时最舒展优美,罗望子则要一小时后才可看,花宜正午前赏……等想起来要做生意的果汁铺和小吃摊陆陆续续开张,树叶和花早就晒蔫了。
何肇一也不租摩托车,就带着相机走走停停,下午才到二战桥附近。
河风很野,浇得来人一头一脸狂浪的水气。
泰国是东南亚唯一没有受过殖民统治的国家,然而乱世容不下偏安一隅,就在人口不足十万的拜县,曾经驻扎过日军、美军、英军、掸邦自卫军,还有借道去越南的法国殖民军*。
二战桥由驻泰日军修建,筑桥期间,还曾与英军和美军开战,桥下的拜河是湄公河的支流*。这条东南亚的母亲河既灌溉过古老的水稻田,又清洗过自卫战争的硝烟,当然,还慷慨地饮下了法国少女为她的中国情人流下的泪水。拜县虽然地处泰北的群山深处,却或多或少地,跟其他湄公河流经的城市共享着一种立体式的魔幻气质。美当然依旧美,却是一种近乎狂癫的错乱美:罗马柱嫁接在吊脚楼上,新房子建在旧墙根上,通身雪白的鸽子和绿头苍蝇分享食物,静谧的山林里隐藏着罂粟花田和地雷阵……
不止空间错综复杂,时间也小径分叉。过去和当下,元素与意象,西方和东方,能指与所指,一切都被打乱重组,仿佛立体派的美人,红唇长在乳`房上,要亲吻她,就得忍受这份断裂和错位。
在这个小型乱世里,方向是混乱的,导航未必比地图更有效,原始的条件迅速催生了各国游客之间近乎共产主义的友谊: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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