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和士林清议绝不会允许一个嗜杀成性的次相成为太子的启蒙之师,否则今后教出来一个残暴寡恩的新君,绝不会是社稷之福。
尤其是天子之剑,上决浮云下决地纪,倘若持剑之人的心不正,便是血流漂橹的局面。
皇帝属意容涵之为东宫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礼部也已经开始筹备册立太子的典礼,本来在冬至郊祭之后,大皇子就会受封为太子,而容涵之会在太庙献俘之后,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太傅。
现在好了,容涵之在写完告罪的奏章之后便告病启程回京,所有的战俘和敌酋都被诛杀殆尽,他能献上太庙的只有三座万人尸骨堆起来的京观。
就在半个月前皇帝才刚刚给他去了信,信中赞赏了他在西南打下的大好局面,再次提及待他回朝之后便要重用,授为东宫师。
他但凡想做这个东宫之师,就不会将西南夷人阖族诛灭。
这无疑是在打皇帝的脸。
十七日后,京郊的官道上。
容涵之照旧在马上坐得肩张腰挺,一双薄唇间却衔了一支新嫩的草茎,看起来英气却轻佻。
有坐着女眷的油壁车从旁而过,车帘多会挑一挑,露出一双含羞带怯的美目,直盯着他。
容涵之回以微笑,吓得小姐们连忙又将帘幔放下,他便失笑,被暮春暖和温柔的阳光晒得十分惬意,微微眯着眼,半点看不出从蜀中日夜兼程赶路的疲惫,比游春更像是游春。
他带着十几个家将骑马护在一辆马车边,这是马车的车帘掀开,一个容家家将探出头,苦着脸对他说:“相爷,前头就是京城了,您还是坐回车上来罢?毕竟您是称病了才把军务都撂给了西南行营,溜回京里来。这么精神奕奕地骑在马上,这不是找御史的骂么?”
容涵之笑了笑:“怕什么。这几日御史骂你家相爷我的奏折,只怕都快把陛下的垂拱殿左右偏殿都填满了,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了。”
容涵之顿了顿,又道:“你这是杞人忧天了不是?我犯了这样大的事儿,难不成你还指望着,会像去年冬天回京的时候那样,陛下带着文武百官来郊迎不成?等回到府上,洗漱好了好好吃一顿,睡一觉,再装病也不迟。”
那家将本是长脸,现在皱成了一条苦瓜,也不知怎么劝说他才好,一脸无奈地道:“小的坐了两天车了,闷得胸口疼。”
容涵之一鞭抽在马臀上,留下一声:“那你就与他们商量着换罢!”
就跑远了。
其他十几个家将护卫对视一眼,纷纷扬鞭催马,追赶容涵之去了,直把车里那个长脸的家将气得直叫苦。
到暮色四合的时候,正赶在关城门前抵进京中。
守门军士才验过他的勘合,面上便有异色,容涵之泰然自若地坐在马上等着下文,没想到城门洞里供守城卒休息的地方颠颠儿跑出来个太监,说:“哎哟喂,容相可回来了,走吧,随咱家进宫面圣去。陛下可是在京里九门都派了人,就等着您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容涵之站在皇帝面前的时候,仍旧笑得轻快坦然,他拂了拂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臣匆匆回京,一身的风尘,未及洗漱更衣,陛下也太急了些。”
聂铉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的次相仍旧眉目艳丽,肩张腰挺,英气非常。
虽然只穿了常服,又确实有些风尘仆仆,却半点都无损他的出众。
聂铉盘着手上的玉扳指,满腔怒火忽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才好了。
他细细地端详着容涵之,想要先说些温存的话——反正事已至此,好像发火也没什么用了,何况容涵之看起来根本不在乎的样子——但看着看着就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道:“容卿怎么好像……”
容涵之坦率地点了点头:“臣去蜀中一趟,胖了不少。”
说着面带回味地感慨了一下:“蜀中的香料果然十分地道,对猪下水和脑花的烹调堪称鬼斧神工……就连猪蹄也做得极好!”
聂铉黑着脸看着他。
容涵之便也认真地回应天子的目光,细长的凤眼里一双瞳子是湿润的,仿佛含情脉脉的模样。
聂铉不为所动,淡淡地道:“容卿好胃口啊。”
容涵之微微欠身:“乃是托了陛下洪福。”
“朕可没有这个福气给你托。”皇帝的语气带了些冷淡,又是气愤又是好笑:“朕这些天可是食不甘味啊,容卿。”
容涵之看看皇帝黑黢黢的眼睛,面不改色地说:“臣家里有一个开胃健脾的方子,陛下可要试一试么?”
皇帝几乎要叫他气笑了,指名道姓地叫他:“容涵之!”
容涵之神色如常,笑着道:“陛下。”
“臣本就不合适做太子殿下的老师,臣也和陛下说过,臣不想做太子殿下的老师。”
聂铉慢慢地从御座上下来,走到容涵之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浓重的御香倾覆过来,像是要压过所有与之不同的气味,可是容涵之原本就不熏香,他的身上闻起来干干净净的,只有一点被暖暖的日光晒过的味道。
好像很容易就会染上别的味道,也好像根本就染不上别的味道。
聂铉抿了抿唇,冷声道:“容卿是在以一个臣子的身份抗旨么?你是不是真的想要试试,朕对你的忍耐和纵容可以到什么地步?”
容涵之略偏了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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