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尽管知道如此,让他眼睁睁看着而不去阻拦,同样是绝无可能。“先生……”
“若是劝我改变主意就不必了。”袁初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气冷淡,不容置喙。他的表情慢慢柔和了下来,轻叹一声,手抚上腰间长剑,“十五年……转眼间我已做了你十五年先生。”
那个人,也已走了十五年了。
“这十五年,我看着你长大成人,统领玄韬军征战天下,所向披靡。如今,又寻得了心之所属,总算不如原先那般像个木雕泥塑。”眼帘低垂,男人嘴角扯出一抹意义不明的弧度,“袁某人自认做到此等地步,已是足够,我不再亏欠你母子半分。当初我为什么留下来,为什么如今还站在这里,你应是最清楚不过。”
“明诚……我累了。”袁初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疲惫,又带了些看破之后的释然,“我已经四十有六,比他去时还大了九岁,我……不想再等了。”
陆啸垂着头,双拳紧握,力道大得两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对于男人的态度起始于忿恨,朝夕相处之中夹杂了憧憬,待到年纪长些时又多了些怜悯。渐渐又将这诸般情感糅合在一起,归于平淡;时至今日,已化作亲人般的骨血相连。父亲,母亲,先生,当年之事细说起来,又能怨得了谁,不过是一场阴错阳差的冤孽债。
握紧的拳头,有些颓然地松开。年轻将军几步走至师长面前,双膝一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请先生受陆啸三拜。”
额头叩在沙土之上发出闷响,重重的三声。袁初感受着自地面传来的震动,以袖掩面,闭上微潮的双眼。
子璋……你若地下有知,尽可安心。玄韬军交到明诚手中一日,便不会辱没了勇烈的名声。
急促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在院外猝然刹住。袁初放下手臂,表情已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漠然:“何事。”
陆全面上还带着焦急,他犹豫地看了陆啸一眼,抱拳道:“少爷,袁先生,莫公子他……仍未回府。”
身下是做工粗糙的木板床,即使铺了张草席,依旧硌得人肩膀和后背生疼。这几日秋老虎肆虐得正欢,被子根本盖不住,都被踢到了脚下。耳边是同铺新兵磨牙打呼噜的声音,只留了一条缝隙的帐内又闷又热,还弥漫着一股怪味。莫云笙哪里经受过这等待遇,躺在通铺的一头,尽力与旁人离得远些,双眼睁着,无法入睡。
新兵入伍时都会被暂时聚集在一起,待初步训练后再编入各个大营之中。此番北征匈奴时间紧急,募兵结束后即刻出征,训练怕是要在行军途中进行了。一想到接连几个月都要在这种环境中度过,莫云笙便觉得苦不堪言,只得在心中反复默诵当初立下的誓愿,借以给予自己信念的支撑。
半月前,他悄悄去了越王府上,向王府主人提出帮忙假造户籍的请求。莫云笙庆幸自己的直觉判断没有失误,那位玩世不恭的五王爷只是探究地细细打量他一番,便轻飘飘地同意了,他这才得以顺利混入军中来。
莫云笙并不指望能完全瞒过陆啸的耳目,他若是掌灯时分尚未回到侯府,陆全与赵氏定会发觉,并向昨日便已住入军营之中的勇烈侯传达消息。然而这样先斩后奏的做法,还是能多给他一份届时说服男人的心理安慰。
耳旁噪音依旧此起彼伏,困意渐渐袭来,莫云笙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沉入睡梦之中。他正昏昏沉沉,忽地听见有盔甲摩擦声由远及近;帘子猛地被掀起,伴随着汉子粗声粗气的询问:“谁是萧云?”
各种怪声戛然而止,被吵醒的众人面面相觑。心蓦地一沉,莫云箫坐起身来,披衣下地:“禀将军,小人正是萧云。”
那偏将上下扫视了他几遍,似是怎么也想不通面前这后生除了长得俊俏些又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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