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德利在紧闭的门外走来走去,他不明白在收到转移命令的当口,帕雷萨为什么要招待他从前的,和这场战争毫无关系的,甚至和沃野都毫无关系的,朋友?虽然这个现在的长官从前的领主一直都非常异想天开让人理解不能,但他也一向分的清楚孰轻孰重——拉德利真想推开门冲长官大吼:您难道不知道现在时间一点都不充裕吗?!
骑士当然不敢这样做,所以他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来缓解一下自己的不满。
就在拉德利脑内的怒吼进行到吐槽帕雷萨在国家生死存亡之秋竟然还像以前一样做决定全靠心血来潮时,大门突然开了。骑士打了个激灵,立正站好面向帕雷萨。
接着他发现怎么出来的人只有帕雷萨一个!
“大人,您还没谈完啊……”拉德利努力使自己的口气变得谦恭。
“我谈完了,”将军说,“但我的两位朋友仍想好好叙叙旧。”他把门重重关上。
“都收拾好了吗?”将军又问。
拉德利反应了一秒。
“是,只等您的命令——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拉德利睁大眼睛。他看看长官的表情,又看看那扇紧闭的大门。他的长官转身开始往大厅走了。拉德利连忙跟上。
“那您的朋友们……”骑士欲言又止。
“哦,他们不会在意的。”帕雷萨说,“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打扰——这座城里的居民不是都死光了吗?”
“是,”拉德利回答,“都死光了。”他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帕雷萨停下脚步。他的部下跟着他停下。
将军转身,盯着他自幼相识的同伴。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褐色的眼中波澜不兴,又好像骇浪翻涌,“可是有的时候,为了我们所求,我们必须做出我们内心抗拒的决定。因为命运绝不允诺我们两全其美。”
拉德利望着帕雷萨。现在的场景令骑士感到奇妙。
这类风格的话,身为伯爵的帕雷萨经常说;但身为将领的帕雷萨不会说,拉德利听得比较多的是冷笑话和命令。
人的意识可以在回忆里掠过数年漫长的时间之河,而在现实里不过只度过了几秒钟。拉德利在那几秒种想起了端庄威严的法尔蒂娜夫人,令人头疼的雷蒙娜小姐,无所事事的年轻的伯爵大人。他想起从前他们在打猎时伯爵提起的刁钻又古怪的话题,他对纠结lún_lǐ的逻辑,探寻道德的本质,界定善恶的分别从来没有半分兴趣。贝尔克倒是很乐意和伯爵谈这些。
拉德利的意识回到现实,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冒出来:站在这儿的应该是贝尔克。贝尔克能明白他们的领主想辩解什么,想摆脱什么,想抗拒什么,想希求什么,而他不明白。
但是贝尔克已经战死了,和很多人一样,尸体送回海勒堡,裹着战旗埋进泥土之中。
拉德利眨了一下眼睛。
“额,您知道我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骑士说。
“但是,好吧,”骑士又说,“我不喜欢屠城,但我赞同您的决定。您说得对,我们不能冒险。”
拉德利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们得赢。”
他诚恳地望着将军,将军沉默地望着他。帕雷萨其实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竟然沦落到要找拉德利求认同——而他竟然真的给了他认同。
帕雷萨看着他的朋友,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
“我们一定会赢。”将军说,“我们不止会赢。”
*
“我觉得这很荒谬。”赫莫斯坐在椅子上低声说。
柏蒙特等了他一会儿,然后发现那不是半句话。
“说的清楚点,”法师说,“你觉得什么荒谬?你是一个保命符,帕雷萨却想把你扔掉?区区一个凡人想把你甩开,你却丢弃你的自尊不停纠缠他?你想永远拥有他,却不想采用最直接稳妥的方法?你是一头真龙,却找不出满足你愿望的方法?”
赫莫斯没有回答他。并非是在尘埃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会令他感到难堪。
难堪的是在自己面前承认。
“我见过无数凡人,和帕雷萨性格相同的人有很多,和帕雷萨容貌相似的人有很多,和帕雷萨经历等同的人有很多。”赫莫斯说。
“可你没爱上他们,你只爱上了他?”法师懒洋洋地说。
“……所以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决定了我会爱上他?”
“关于这个问题,我在凡人间收集过一千种答案,”柏蒙特说,“但还没总结出一条普适的规律。”
“那不爱呢?是否有一天我会不再爱他,就像那些见异思迁的凡人?”
“也许吧。当你所有幸福的幻想都破灭,当你从他那里得到的只有失望和痛苦时,渐渐你的爱情就枯萎了。反正凡人大多都是这样。”
赫莫斯沉默良久。
“也许我不应该答应这个提议……”赫莫斯迟疑着开口,“这有什么用呢?我的妥协毫无意义。也许这能不让问题加深,但也不能让情况好转。顺从不会换来爱,他可能还会得寸进尺……艾尔,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他带到我的洞穴里,把他囚禁起来,饲养他,保护他,让他的眼睛只能注视我一个人?”
龙的金眼睛望着法师,他的语气显示他在真诚地向朋友寻求建议。
“如果你能做,那就去做,”柏蒙特对他说,“这是多么简单奏效的办法,你早该这么做——”
“那么,是什么阻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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