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也不算什么,令人心悸的是,入夜后二少爷房里偶尔传来的窸窣说话声,守夜的人时不时还能看见有人影出没。报于大总管夜笙歌或者夜娉婷,却难得看见两人眉宇间浓重的阴郁,渐渐地,事情变了质,传至最后,有小厮偷偷说在二少房里看见薄佻白的身影,叫人震惊的是他竟抱着沉睡的二少年亲吻不休!
然而传言很快戛然,像被一双手无情掐断,自此,再无人见到那小厮。
薄佻白今日心情甚好。
雪过天晴,难得有阳光却不耀目,温柔的洒进房内,薄佻白便来了兴致研磨作画。宣纸铺开,镇纸压住一脚,颀长如柳的修指捻着饱蘸了墨汁的画笔,手下游弋,拖出迤逦的线条。
画罢,他退后细看,只见画中人赫赫然一派少年风姿,碧绿衫子裹着轻佻锁骨,一抹朱粉润唇何其蛊惑,半眯的眸子露出三分戏谑,气分勾人。
画笔啪嗒一声落地,滚了两周停在脚边。
他画的是薄佻溪,不曾沾染病色的薄佻溪,可是那双狐媚的眼睛,那嘴角轻佻妖娆的笑意又是来自哪里,来自哪里?!!他脸色铁青,仿佛被激怒般,颤抖的手用力撕毁画卷,然后在漫天飞舞的碎片中,他听到小厮兴奋的声音:“醒了,二少爷醒了,少爷!二少爷醒过来了……”
他心念电转,脚下已掠地出门。
般若楼内,众人被驱散,少年斜靠在床头,半睁着湿漉漉的眸子,向他伸出手指,楚楚可怜的唤着:“大哥……”
一股电流贯穿身体,握住那盈盈指尖,薄佻白嘴角露出一分笑意:“小雅。”依旧是唤了那小名,对方也依旧漾开柔顺的笑靥,可是总觉得哪里缺了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一病多年,薄府上下只大哥一肩挑起,佻溪好生心疼……”少年舔了舔微微干涩的唇瓣,小鹿一般炙热乖顺的眼眸里漾满热情,衬着面颊几分还未恢复的病态白,竟令人萌生摧残之欲。
他深吸口气,安抚体内横冲直撞的兽。然下一秒,那少年向着他张开柔软的手臂,撒娇似的缠住他脖颈,层层叠叠,甜腻的呼吸拍打在他颈侧,他听见少年娇气又稚哑的嗓音,充满诱惑的说着:“大哥,佻溪好想你……”
那具身体。那具重合了九百年记忆的身体,那具即使经历轮回也依旧能令他在人群里一眼识破的身体,此刻,就这么缠在他怀里。
他想伸出左手按住自己胸口,想知道哪里经此一役是否还能平静,然而少年像是熟知他的心愿一般,温柔的捧住他的手,轻轻按在那腰上。佻溪张开双腿坐在他腿根处,撒娇似地晃,口中叙叙不停的呢喃着:“大哥,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他想。
他知道自己想他,发了疯一般的想。就像从前九界仙山上无数个日夜里,他拥抱着他时一样。他着了魔的想。只因他是碧玉落。
这具身体,真正的名字叫做,碧玉落。
让他又爱又恨的碧玉落,他怎么可能不想?!
“大哥为何不讲话,大哥已经,不喜欢佻溪了么……”那种泫然欲泣的颤音,泪水模糊的大眼睛,长长睫毛沾了泪渍,一眨一眨,带着天生的无辜。他那么脆弱不堪一击,仿佛只要自己用力,他就能在指尖轻易折断。这念头委实让人疯狂,薄佻白闭上眼,他不能,不能再看下去……
“大哥,大哥……呜呜,大哥……”少年骑在他胯/间软软扭动身体,手臂勾着他的脖颈,脸颊在男人宽阔结实的胸膛里摩挲着,猫咪一样惹人怜惜。
他不能呼吸。薄佻白想。他快要窒息了。
“大哥,大哥,我的病好了,我日后要长长久久的陪伴你,好不好,嗯?”少年贪婪的嗅着他脖颈间的气息,馥郁柔软的嘴唇像花瓣,若有若无的擦过他脖颈,那干涩的隐忍,仿佛能看见四溅的火花,一触及燃。
“好……”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下一秒身体遵从了欲念,少年发出一声软软的惊呼,整个人被他按倒在榻间,灼热的吻雨点般降临。他亲吻着,抚摸着,不顾一切除却阻挡他们的东西,直至裸裎相见——
少年发出甜腻的呻吟,他像溺水的人遇到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及一切的缠在薄佻白身上,伴随着那强有力的贯穿,一次次在极乐中扬起脖颈,痛楚与愉悦交织的眉眼如此生动,亦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他看不到少年的脸。
在他们最缠绵的时刻,少年害羞的摆动着腰肢,甜甜的呻吟,却将脸埋进他胸口,所以他没能看到那双眼睛,那双,原本应当天真而痴恋的眼睛,是如何的,冷静。
——我引诱了你,大哥。
——我们一起堕落吧,大哥。
——我应当感谢你么,感谢你,将我的心脏放回了真正属于我的身体……
——我应该叫你真正的名字,晃思泉。你也不应该忘记我真正的名字,我叫,碧玉落。
地府黄泉。
天殿望见尘世里翻滚的灵魂,缠绕在一起的身体,看上去明明如此热情真诚,可是为何情潮褪去,人们总会更加孤独无依?
他不懂。
曾经的碧玉落明明恨着晃思泉,却在堕天的刹那间选择松开交缠的手腕,他宁愿彼此不曾相识,不相识,也就不相爱,也便没有了那许多的恨;到最后他都没能说出口,即使与之纠缠了千百回,他也没能说出一个爱字,孰知恨那么重,开端,怎会没有强烈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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